李世民抬头,看向玄奘。
玄奘微微一笑,合十:“陛下,佛言‘唯心造’,天地万事皆心起心灭。心净,则国净。”
李世民沉默良久,轻声道:“朕修天下,却未修心。”
殿外的我听见,心口一颤。
那熟悉的声音,那曾经的少年,如今已是苍凉的帝王。
玄奘答:“心若不修,功业亦梦。梦若觉,方见真常。”
那一刻,烛火摇曳。
李世民垂首,长久不语。
他似懂,又似悲。那一缕佛光照在他额上,也照到了殿外的我身上——两道影子在地上交错,却永不相触。
玄奘抬眼,似有所感,目光掠过门外。
他认出了我——那是当年碎叶城赠图之人。
他轻声念诵一偈:
“昔日送行人,今夜听法音。
缘起非前后,心净即归真。”
殿中众僧闻之皆伏。
李世民缓缓起身,行至殿外,看见我站在雨后绿石青苔上,灯火映我一身素衣,似水中月,不可触。
两人四目相对,皆不言。
玄奘在殿内继续诵经,经声宛如天河流转。
他念的是《心经》,其中一句缓缓传出:
“色不异空,空不异色,色即是空,空即是色。”
风起,殿外花影纷纷。
李世民忽然闭上眼,低声喃喃:“原来空中有色,色中亦空。”
我含泪而笑:“如此,陛下便懂了。”
那一夜,长安的灯未熄,
佛光照见三个人的命——
一人为天下舍己,一人为愿舍情,一人为法舍身。
灯火不语,经声不息。
他们都在渡——
李世民渡的是执,
我渡的是情,
玄奘渡的是世间。
贞观二十年三月,李世民再征高句丽,这一次我没有随行,而是留在了长安。
弘福寺译经已满十旬,梵音昼夜不绝。
玄奘静坐于灯下,案上摊开《般若经》残卷,墨香与油火相和。
门外,微风送来花木之气,他抬眼,看见一人立于廊下。
岁月在我脸上留的痕迹极浅,却在眉目间多了几分超脱。
玄奘微笑合十:“施主远来,是为听经乎?”
我轻轻摇头:“我来,是为见故人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