可当风扬起他发梢时,她又忽然想起白日里他侧头的那一眼——
那不是冷漠,而是一种深藏的疲倦。
那一瞬间,她忽然生出一种奇异的念头:
也许连他自己,也被这片血与雪困住了。
帐门被风吹开。
他进来,披着厚氅,肩头带着寒气。
“你在想什么?”
他的声音低沉,却不带方才的威压。
她一怔,垂眸:“在想,可汗今日的裁断……是否太重。”
他看着她,半晌未语,终于在火旁坐下。
“你心软。”
“臣不是心软,只是觉得,法若太烈,民未必服。”
他似笑,似叹:“可若不烈,他们就要咬我。”
火光映在他脸上,照出眼底细微的纹路——那不是暴怒,而是一种深到骨子里的孤独。
他伸手拨动火枝,低声道:“你看,他们怕我。可若我倒下,连你,也会被他们撕成碎片。”
舒涵心口一紧。那一刻,她忽然不知是怕他,还是怕他所说的世界。
风声更急,火焰烧得正旺。
她轻轻开口:“可汗若倒,草原便亡。”
他抬头看她,那目光比火光更热。
“所以我不能倒下。”
帐内静默片刻。
舒涵的睫毛轻颤,心中某处似被点燃——
那是第一次,她在这位冷酷的草原王者身上,看见了孤独与命运相博的悲壮
也是第一次,她的心,不再只是敬。
三日风雪,草原的血迹终于被掩。
可血的味道仍在空气中,似乎怎么也散不去。
西突厥诸部的首领和族人聚于可汗庭外,气氛凝重——那场处决让所有人心生惧意,却也暗暗生疑。
有人说,可汗太狠;
也有人说,那是为了立威。
而这日,走出王帐的,不是统叶护,而是可贺敦。
舒涵披着深青色披风,风卷起她的发丝,她没有带刀,也未骑马,只由几名女侍随行。
当她踏上雪地时,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。
有人低声议论——
“她不是东部来的女人吗?”
“听说可汗极信她。”
“信她?那要看她敢不敢开口。”
舒涵走到场中央,神色平静。
她看向众人,声音清亮却不高:“三日前之事,可汗已明示——律者为民,不为威。违律者死,不论出身。”
众人一静。
她又道:“有人畏惧,可汗之怒;有人怨恨,可汗之烈。可若今日有人敢轻视律法,便是轻视草原。若诸部不稳,外敌至时,尔等妻儿谁来守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