舒涵深吸一口气,声音微颤:“臣既为可贺敦,便以可汗为天。”
她的话稳,却带着某种绝望的决心。
统叶护忽然转身,步步逼近。
她能感到那股压迫的气息,混着火与雪的味道。
他在她面前停下,伸手,指尖几乎要触到她的鬓发,却在半寸处停住。
声音低沉:“你若说真话,就不必避我。”
那一刻,他眼中没有怒,只有压抑的痛。
帐外风声呼啸。
她终究没有再开口,只是跪身请安:“可汗息怒,臣失言。”
半晌,他才淡淡开口:“起来吧。”
语气又回到了那种让人捉摸不透的平静。
她起身时,火光映在他的侧脸上——那张脸英俊而寡情,却有一瞬的孤独,像深夜里无人能靠近的雪原。
那夜之后,他再未提“唐”,
但每次她走近,都会察觉到,那道目光——
沉得像夜,却藏着一丝无法熄灭的热。
武德三年十一月,父亲处罗可汗去世,她在火前跪坐了一夜。
次日清晨,统叶护来见她。帐内无人,唯有两人之间的静。
“你要回去?”他问,语气沉稳。
舒涵垂首:“父丧在身,女儿不得不归。”
他盯着她看了很久,像是在看一个他终究要失去的人。
“路途凶险,若唐军与东突厥交战——你回去,便是险中取路。”
舒涵轻声道:“臣此行,不为政事,只为葬礼。”
他沉默片刻,忽然伸手取下腰间的金狼饰,递给她:“此物为我王族信符。若途中遇突厥兵,以此示之。”
她抬眼看他,那金饰在他掌中闪着暗光——象征着权力、血脉与信任。
她迟疑片刻,终是接过,指尖微颤。
“可汗……”她轻声道,“臣有一事相求。”
“说。”
“唐有使者驻焉耆,臣路经西域,愿以三匹良驹相赠,请他们转赠大唐秦王。”
统叶护目光一滞,声音几乎听不出情绪:“为何是他?”
她微微垂眸:“昔年受唐恩。此番……只是回赠当年之恩。”
帐内的火忽然噼啪一声,燃得更旺。
他凝视着她许久,目光如刀锋,却压抑着什么不该说出口的情绪。
半晌,他才低声道:“既如此,我不拦你。”
顿了顿,又加了一句——
“但你若一去不返,我必不原谅。”
她心中微震。那一句话,不是威胁,更像某种近乎疼痛的执念。
她跪地叩首:“臣铭记于心。”
三日后,晨雪未化,她身披白狐裘,骑在马上。
统叶护立在帐前,未穿战甲,只披着乌貂斗篷,神色寡淡。
风卷过他鬓发时,他忽然伸手,轻轻替她理好披风的带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