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一瞬,雪落在他掌上,未化便成了冰。
“去吧,”他低声道,“东归之路多雪。若见唐人——替我看看那片山河。”
她不敢回头,只轻声应道:“可汗珍重。”
马蹄踏雪而去,溅起白雾。
雪后初晴,碎叶的天极蓝。
统叶护久久伫立,直到那抹身影化入苍茫雪野,
他才缓缓转身,低声自语:
“你说你心无他念……可连梦里,都是唐的方向。”
驿道被积雪覆盖,寒风呼啸。
舒涵随行车队缓缓踏入东突厥旧疆,周遭的帐篷、旗帜和哀鸣声交织在一起,像一首低沉的挽歌。
她身着素裹白裘,头巾压低,露出半张脸。
沿途的旧部低声议论,目光在她身上停留,带着敬意、疑惑,或是隐隐的警惕。
她知道,自己已非昔日的公主,而是西突厥王后——身份微妙,权势悬而未决。
到达父亲王帐前,舒涵跪下,泪水在风中被冻住。
“父亲,女儿回来了。”
她的声音平静,却带着压抑的痛楚。
东突厥的旧臣围拢而来,脸色凝重。
有人低声说:“王后如今位高,父王已去,族中恐生变局。”
她垂首,应道:“女儿不过尽女之孝,父丧在此,无他意。”
她走在父亲的灵前,回望四周,发现旧部的眼中闪过一丝敬畏与不安——
她明白,自己在西突厥的身份让他们忌惮,却也让她在父丧之礼上必须格外克制。
夜幕降临,火堆映照她的脸。
她想到三匹马和唐的旧使,心中微微泛起暖意。
——那是她与过去的桥梁,也是唯一未被风雪吞没的旧梦。
忽听帘外传来沉重的脚步声。
她抬头,见一人步入。那人身形高大,须发染霜,正是她的兄长——阿史那什钵必。
他一身素衣,肩上覆着未拂尽的雪。见到她,眼神微微一震,似有千言,却终化作一声叹息。
“舒涵,”
他唤她,声音低哑。
“我还以为……你不会再回来了。”
舒涵垂眸,指尖轻触祭案上的铜铃。铃声脆微,如风中坠雪。
“父王在上,我怎敢不归。”
什钵必沉默片刻,缓缓在她旁跪下。
“这些年,你在西突厥……过得好吗?”
舒涵微微一怔。火光映着她的睫,投出淡淡的影。
“好与不好,都过去了。草原的风不问安危,只问方向。”
兄妹并肩而坐,火光在两人之间跳动。
什钵必的目光在她的衣纹与神情上停留片刻,终于道:
“我听说……叶护待你极重,封你为可贺敦。只是,舒涵,你可知自己如今站在什么位置?”
她静静看着火焰,神色平静:“我知道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