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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十一回 宴酣戏讽藏机锋 笺传诗语定前程(第2页)

戏台上的丝竹声陡然收了半拍,那白面书生抱着一卷书简登场时,青衫下摆还沾着泥点,眉眼间虽有俊气,却满是郁结。他站在虚拟的太守府衙前,清了清嗓子便吟出段歌谣,字句里藏着对“朱门酒肉”的暗讽,听得台下官员们脸上的笑意渐渐淡了,连杯盏碰撞的声响都轻了几分。

张翠喜捏着绢帕的指尖猛地收紧,心口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下——这书生编歌谣讽人的模样,竟让她瞬间想起前日清晨在驿馆外听见的儿歌!那日孩童们唱着“银筷夹得珍馐味,百姓饥寒谁管偿”,调子浅白却扎耳,此刻戏里的歌谣虽没提王侯,可这份“借曲说事儿”的路数,竟让她莫名慌了神。

她下意识抬眼望向王世烈,却见他仍支着下颌倚在椅上,目光落在戏台的方向,指尖还漫不经心地转着茶盏,半点没留意到她这边的异样。倒是身旁的杜夫人凑过来,笑着低声道:“姑娘也觉得这书生不知好歹吧?太守待百姓够宽厚了,他倒编些浑话博眼球。”张翠喜勉强扯了扯嘴角,没敢接话,目光又落回了王世烈身上。

这时,王世烈忽然开口,语气里带着点漫不经心的嘲弄:“太守大人,这书生倒真是‘有胆’。太守府里宴饮正酣,美人在侧,他却在门外嚼舌根,难不成是见不得旁人顺遂,故意编些闲话泄愤?”

杜之贵正被戏里的情节勾得心里发紧,闻言连忙顺着话头点头,脸上堆着讨好的笑:“侯爷说得太对了!这穷酸书生就是眼红,自己没本事,倒见不得别人好,编些浑话诽谤上官,实在可恶!”说着又往前凑了凑,语气里添了几分怂恿,“不过侯爷您才学卓绝,若是您当场改一曲,定能压过这书生的歪理,让大伙儿都知道太守的清白!”

王世烈却摆了摆手,眼底掠过一丝不屑:“不必费这功夫。一个升斗小民,编两句闲话也掀不起什么浪,犯不着为他搅了宴席的兴致。”他抬眼扫了眼戏台,见那书生已被衙役按着头往外拖,又转头对杜之贵笑道,“戏才演到一半,咱们且看这结局——我倒想知道,这不识趣的书生,最后落得个什么下场。”

杜之贵连忙应和着笑起来:“侯爷说得是!咱们看戏,看戏!”两人的笑声在稍显安静的正厅里传开,张翠喜却只觉得耳尖发沉,再看戏台时,那书生被拖拽着踉跄的身影,竟比方才的戏文,更让她心头发堵。

戏台上的帷幕缓缓落下,伶人们躬身谢场时,杜之贵已快步上前,对着王世烈拱手笑道:“侯爷,戏已唱罢,宴席已在偏厅备好,您快随我来!”说罢便引着王世烈往偏厅走,脚步都比先前快了几分。

张翠喜则被杜夫人引着往女眷席去,刚踏入偏厅侧室,便被满桌菜肴晃了眼——水晶盘里码着油亮的烤乳鸽,青瓷碗中盛着炖得酥烂的鹿筋,连寻常宴席少见的鱼翅都铺在金纹碟里,旁边还摆着浸在蜜浆里的燕窝,每一道菜都精致得像件摆件。她忍不住轻声叹道:“这般盛席,怕是寻常升斗小民连见都见不到,更别说尝了。”

身旁的李夫人闻言,笑着端起酒杯:“姑娘倒是心善,不过这宴席本就是为侯爷备的,自然要讲究些。姑娘快尝尝这道芙蓉鸡,是厨房用三年的老母鸡蒸的,嫩得能掐出汁来。”说着便要为她布菜。

张翠喜连忙摆手,指尖捏着银筷,轻轻夹了块鸡丝送进嘴里——肉质细嫩得入口即化,鲜美的滋味混着高汤的醇厚在舌尖散开,她从前在暖乐楼最多只尝过腌肉,哪吃过这般美味?可心头却没半分欢喜,反倒想起戏里被拖拽的白面书生,还有驿馆外唱儿歌的孩童,只觉嘴里的美味都带着几分沉重,勉强又夹了两口便放下了筷子。

另一边的主宴席上,王世烈看着满桌珍馐,指尖搭在酒杯沿,忽然对杜之贵笑道:“太守大人这般好客,备下如此盛宴,若是将来大人得偿所愿,调任去了好去处,可别忘了今日在城阳的情分,也提携提携我才是。”

杜之贵闻言,眼睛瞬间亮了,连忙端起酒杯起身,腰弯得更低了:“侯爷说笑了!您是天家贵胄,我哪敢说‘提携’二字?您在城阳盘桓这几日,那是给我城阳百姓蓬荜生辉!往后若有机会,还望侯爷多在上面美言几句,我杜之贵定紧跟侯爷的脚步,绝不敢有半分懈怠!”

王世烈看着他满脸急切的模样,嘴角勾了勾,却没再多说,只抬手与他碰了碰杯,将杯中酒一饮而尽——眼底的笑意里,藏着几分无人察觉的了然。

车马碾过太守府门前的青石板,车轮声“轱辘”轻响,将宴席的喧闹远远抛在身后。车内烛火昏黄,王世烈斜倚在锦垫上,石青常服的衣襟敞着,颊边泛着酒后的潮红,呼吸也带着几分沉滞的酒气。

张翠喜坐在一旁,见他额角沁出细汗,连忙从袖中取出素色绢帕,轻轻凑上前——指尖刚触到他温热的皮肤,王世烈便忽然偏过头,竟直直倒在了她的怀中。

她身子一僵,能清晰感受到他胸腔的起伏,还有洒在颈间的温热呼吸。刚要轻声唤他,却听见他喃喃开口,声音带着酒后的含糊,一遍又一遍重复:“张姑娘……不要离开我……不要离开我……”

话音未落,他的手忽然抬起,牢牢攥住了她的手腕——那双手平日里握笔、举杯时都带着贵气的克制,此刻却用了十足的力道,指腹紧紧贴着她腕间细腻的肌肤,仿佛怕一松手,她便会消失一般。

张翠喜握着绢帕的手顿在半空,望着怀中人眼底的迷蒙,还有那藏不住的脆弱,心头忽然一软。她轻轻放缓了呼吸,另一只手悄悄覆在他的手背上,温声哄道:“侯爷放心,我不走。”

车马刚停在驿馆门前,小厮连忙上前搀扶王世烈,见他醉得脚步虚浮,便低声对张翠喜道:“姑娘,小的送侯爷去西跨院歇息吧?”

张翠喜却轻轻摇头,伸手接过王世烈的胳膊,温声道:“不必了,今夜我来伺候侯爷便好。”小厮愣了愣,见她神色坚定,便不敢多言,只帮着将王世烈扶进她的房间,又匆匆去厨房端了醒酒汤来。

张翠喜扶王世烈靠在床头,端过醒酒汤吹了又吹,直到温度适口,才小心地喂到他唇边。王世烈半眯着眼喝下,温热的汤水流过喉咙,酒意散了大半,低声哼了句“舒服”,便往后倒在枕上。

深秋夜里本就凉,他却因醉酒沁出层薄汗,额发都贴在皮肤上。张翠喜取来蒲扇,坐在床边轻轻挥着——扇风的力道极轻,只拂去他额间的热气,没敢惊动他的睡意。扇到后半夜,见他呼吸渐稳,才靠着床沿歇了歇,不知不觉便歪在床边睡着了。

天刚蒙蒙亮时,王世烈先醒了。睁开眼便见张翠喜半靠在床边,眉眼轻阖,蒲扇还握在手里,身上只穿着单薄的襦裙。他心头一动,悄悄起身取过床头的锦袍,轻轻盖在她身上,动作轻得没让她醒过来。

随后他蹑手蹑脚地走出房门,见小厮候在院外,便压低声音道:“快去准备早膳,多备些清淡的粥品和小菜。”说罢又回头望了眼房门,眼底掠过丝浅淡的暖意,才转身往正厅去了。

王世烈踏出张翠喜房门时,晨间的凉意浸得他酒意又散了几分。他脚步轻快却不慌乱,转眼便到了西跨院,刚踏入房门便沉声道:“关上院门,没有我的吩咐,谁也不准进来。”小厮连忙应着退下,屋内瞬间只剩他一人。

他径直走到书案前,抬手从笔架上取下一支狼毫笔,又将一方素色绢帛细细展开。墨锭在砚台中顺时针研磨,黑亮的墨汁随着研磨声渐渐晕开,他垂眸沉思片刻,提笔蘸墨,笔锋落下便写下“王世烈致吏部尚书书”七个遒劲有力的楷书。

接着笔锋不停,一行行字迹在绢帛上清晰蔓延:

“敬启尚书台: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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