张贵祥急得冒汗:“陛下!快吩咐住手!”
向昚挑眉敲着龙椅扶手:“让他们打,累了自然就停了。”
殿内打得更凶,钱为业被推得撞翻案几,砚台摔碎溅了满身墨;周宝奎与吴谦扭作一团揪头发,污言秽语不绝。东侧的齐王向荣身着绯色亲王袍,指尖摩挲玉带,神色淡漠如深水,始终未发一语;御座之下,宰相孙幽古穿紫色官袍稳坐案后,漫不经心翻着奏疏,仿佛殿内吵闹与他无关。
拉扯声渐渐弱时,齐王才缓步出列,声音沉稳压过余乱:“各位大人,此乃议政之地,岂容撒野?杜之贵的事,自有陛下裁决。”
众人悻悻松手,整理衣袍时偷瞄御座。反对者躬身道:“陛下!杜之贵越级升迁,违了旧制!”钱为业拂去墨渍反驳:“用人当看实绩,岂能拘于资历?”周宝奎瞪着岑春攥紧拳头,眼看又要起争执。
向昚摆了摆手:“朕听着热闹,倒像都不同意?”转头看向孙幽古,“孙相怎么看?”
孙幽古起身躬身,声音平缓无波:“陛下,杜之贵政绩尚可,扬州正需能臣,不妨给个机会,以实绩激励百官。”这话听着附和,他心里却冷笑——杜之贵只巴结吏部,忘了他这宰辅?人鞋底沾了脏泥,怎洗得干净?扬州那地方的深浅,倒要看看他能不能啃下。
承光殿内余乱未平,吴谦攥着撕裂袍袖对孙幽古道:“丞相此言差矣!今日纵容,日后朝堂岂不乱了?”
孙幽古抬眼:“吴大人多虑了,难道钱尚书会拿大事当儿戏?”
钱为业立马接话:“吴某不过因籍贯被驳,揪着规矩不放,太过狭隘!”
“你休要血口喷人!”吴谦气得面红耳赤。
两人争执间,齐王出列道:“依本王看,吴大人顾虑纲纪有理,钱尚书看重实绩亦合情理。不如让司勋司核实绩、考功司查履历,两面兼顾,既显审慎,也不伤颜面。”这番话面面俱到,却把皮球踢回各司,等于什么都没说。
争执刚僵住,兵部尚书出列捋须道:“四品下跳三品上,恐有隐情!”
钱为业眼神一厉:“张大人去年举荐亲侄越级升迁,怎不见你说隐情?莫不是怕杜之贵碍了你的门路?”
这话戳中软肋,兵部尚书涨红了脸怒斥:“你血口喷人!”二人当场争执,唾沫星子飞溅。
殿内又吵作一团,向昚看得兴起,拍手笑道:“今儿这承光殿,可比往日有意思多了!”
阶下的赵安侯身着深紫官袍,立在队列末尾,目光扫过争执群臣与御座上的皇帝,神色平静无波,既不劝阻,也不附和,仿佛置身事外。
“诸位勿扰。”孙幽古的声音压下所有吵闹,“此事终究需陛下一锤定音。”
满殿文武齐刷刷下跪:“陛下乃大周天子,杜之贵升迁一事,须得陛下圣裁!”
向昚被阵仗惊得一愣,茫然探身看向孙幽古:“孙相,那杜之贵……真的适合吗?”
孙幽古顺着钱为业的话头道:“陛下,杜之贵书判可观,治事有章法,以实绩论,确是可用之才。”
向昚听着觉得有理,摆了摆手:“既然孙相这么说,那便让杜之贵当扬州刺史吧。”说罢起身拍了拍龙袍褶皱,扔下二字:“退朝。”
“退朝——”内侍尖细的嗓音还缠在殿梁上,承光殿内已再次乱作一团。岑春气得山羊胡直抖,一把揪住周宝奎的绯色袍领:“你这奸佞!拿着好处便颠倒黑白!”
周宝奎反手拧住他手腕,嗤笑:“酸腐东西,输了就撒野?陛下都定了,你还能翻天?”
两边人立马围上来,拽胳膊、扯帽翅,撞翻的案几发出巨响,砚台摔碎溅墨,乌纱帽滚落,光着脑袋的官员还在揪头发,劝架的也被误伤,脸上沾着墨痕互骂“奸贼”。
齐王立在殿门处,看着这场闹剧朗声大笑,绯色亲王袍的衣摆扫过满地狼藉,对侍从道:“走了,这朝堂的戏,可比戏本子热闹多了。”说罢头也不回踏出殿门,袍角扫过门槛时,还能听见身后的拉扯怒骂声。
钱为业站在一旁,见己方占上风悄悄松了口气,与阶下的孙幽古默契颔首,各自整理微乱的官袍。赵安侯则冷着脸,扫了一眼扭打的群臣,一言不发拂袖离去,袍角带起的风,都透着几分不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