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典当筹谋（第1页）

从西市返回芷兰轩，已是日影西斜。林微熹闩好那扇勉强修好的木门，背靠着冰凉的门板，方才觉出后怕。冷汗浸湿了内衫，紧贴在背上，带来一阵战栗。方才混出府门，穿行于市井，每一步都似踏在悬崖边缘，若被侯府之人识破，等待她的将是万劫不复。

然而，恐惧很快被更强烈的情绪取代，那是一种确认目标后的亢奋，与面对现实阻碍的冰冷清醒。

锦绣坊确然存在，却也确然被人侵占。对方是京城颇有名号的“百草堂”，绝非易与之辈。她如今身陷囹圄，形单影只，无异于蚍蜉撼树。

“不能急……”她低声自语，走到那方破旧的木桌前，就着窗外残存的天光，用手指蘸了杯中冷水，在桌面上缓缓划写。

“敌：百草堂，实力雄厚，占据铺面，名不正言不顺。”

“我：无钱，无人，无势，有名分。”

“目标：收回铺面，启动资金。”

“关键：证据，外力，时机。”

水痕很快干涸，但思路却在脑中愈发清晰。她需要一个突破口，一个能让她这微末之力，撬动百草堂这块巨石的支点。

首要之事，是银钱。没有钱，寸步难行。打探消息需要打点，联络人手需要花费，甚至未来若要诉诸公堂，也少不了银钱开道。

她的目光，落在了那个装着亡母遗物的小木匣上。心中掠过一丝歉疚，沈清漪留下的念想本就不多。但非常之时，行非常之事。她相信，若生母在天有灵，也绝不会愿见自己的产业被恶人侵占，女儿困顿至此。

她打开木匣，仔细检视。几件首饰中，那支曾被林微雨觊觎的木簪意义特殊，不能动。一对赤金镶嵌珍珠的耳坠，成色尚可，但样式过于精巧，容易引人注目。最终，她的目光停留在一支素银簪花长簪和一只成色普通的白玉镯上。这两样东西用料实在，样式朴素，不算扎眼，却也能换些银两。

如何典当，也是个问题。侯府女眷的东西，尤其是嫡女之物，大多有内造标记，若在京城当铺流出，极易被追查。她必须小心谨慎。

次日，她寻了个机会，再次请动王婆子。这一次，她给出的说辞是，冬日难熬，想换些厚实被褥和好一点的炭火，恳请王婆子帮忙，将这两件首饰拿去远离侯府、位置偏僻的小当铺换钱，并许以其中一成作为酬劳。

王婆子掂量着那支银簪和玉镯，眼中闪过一丝贪婪，又听有酬劳，便应了下来。她虽疑惑这大小姐为何突然要换钱，但想到芷兰轩的破败，也觉得在情理之中。

“大小姐放心，老奴晓得轻重，定找个妥帖的地方。”王婆子将东西揣入怀中，匆匆离去。

林微熹在院内焦灼等待。这是一步险棋，若王婆子卷物私逃，她毫无办法。她在赌，赌王婆子更看重长远的、可能从她这里获得的利益，而非眼前这点小利。

所幸，她赌对了。傍晚时分，王婆子回来了，带回了一个小钱袋，里面是几块碎银并一些铜钱，总计约莫十两银子。

“大小姐，那当铺掌柜忒黑心，这两件好东西，只肯出这个价……”王婆子絮絮叨叨地抱怨，将一两碎银悄悄纳入自己袖中，才将钱袋递给林微熹。

林微熹心中冷笑，知她必定从中克扣，但此刻不是计较之时。她接过钱袋，掂了掂，取出约定好的一成碎银递给王婆子，语气温和：“辛苦妈妈了。日后，或许还有仰仗妈妈之处。”

王婆子接过银子，脸上笑开了花，连声道：“好说，好说，大小姐有事尽管吩咐。”

启动资金有了，虽然微薄。下一步，是人。

林微熹想到了鲁木匠和他的妻子。这对老仆，是目前她唯一能接触到，且可能争取的外力。鲁木匠手艺尚可，其妻鲁娘子据说绣工不错。他们地位低下，但正因如此，若能施以恩惠，许以前程，或可收为己用。

她再次请王婆子帮忙，用一部分银钱，购置了一些质量尚可的棉布、丝线和一套普通的绣花针，并指名请鲁娘子过来一趟，说是有些缝补的活计请教。

鲁娘子是个四十余岁的妇人，面容憔悴，双手粗糙，但眼神清亮，举止间带着一丝不卑不亢。她来到芷兰轩，见到林微熹，规规矩矩地行了礼。

“鲁娘子不必多礼。”林微熹请她坐下，将新买的布料和丝线推到她面前，“听闻娘子绣工精湛，我想请你帮我绣几方帕子，不拘什么花样，清雅别致即可。工钱按市价计算，此外，这些剩余的布料丝线，便送与娘子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