鲁娘子看着那簇新的布料和色泽鲜亮的丝线,眼中闪过一丝讶异。这位大小姐的处境府中无人不知,如今竟有钱置办这些,还如此大方?她迟疑道:“大小姐,这……”
“娘子不必疑虑。”林微熹看出她的疑惑,坦然道,“我典当了些旧物,换些银钱度日。久闻娘子手艺,这些帕子我另有用处,还望娘子费心。”
她的坦诚反而让鲁娘子安心了几分。鲁娘子摸了摸那光滑的布料,终究是手艺人心性,点头应承下来:“承蒙大小姐看得起,民妇定当尽力。”
“此外,”林微熹话锋一转,语气变得凝重,“我还有一事,想向娘子打听。”
“大小姐请讲。”
“娘子可知,京城西市,有一间‘陈氏药铺’,它背后的东家‘百草堂’,风评如何?”
鲁娘子脸色微变,警惕地看了看四周,压低声音:“大小姐怎的问起这个?那百草堂是京城老字号,听说东家背景颇深,与好些达官贵人家都有来往。至于风评……药价不菲,但药材倒是真的。大小姐可是要抓药?”
林微熹摇了摇头,沉吟片刻,道:“并非抓药。只是偶然听闻,那陈氏药铺所在的铺面,似乎有些产权纠葛……”她点到即止,观察着鲁娘子的反应。
鲁娘子闻言,脸上闪过一丝了然,又带着几分同情,声音压得更低:“大小姐说的……莫非是那间原本叫‘锦绣坊’的铺子?民妇隐约记得,十多年前,那确实是个绣庄,后来不知怎的就关了,换成了药铺。这其中的官司……民妇就不清楚了。”
果然!连鲁娘子这等底层仆役都隐约知道铺面易主之事,可见当年之事并非毫无痕迹。
林微熹心中有了底,不再多问,只是谢过鲁娘子,又额外给了她几十文钱,说是预支的工钱。鲁娘子千恩万谢地去了。
有了鲁娘子这条线,林微熹心中稍安。她开始利用有限的银钱,通过王婆子,陆陆续续购置一些必需品,同时也在不动声色地打探关于百草堂和陈氏药铺更多的信息。她了解到,百草堂的少东家陈明德,是个好色贪利、手段并不高明的纨绔子弟,药铺的实际运营,多依靠一位姓李的老掌柜。
就在林微熹暗中织网之际,麻烦却主动找上了门。
这日午后,王婆子慌慌张张地跑来,脸色发白:“大小姐,不好了!外院……外院来了个药铺的掌柜,姓李,带着人,说是……说是要见您!门房拦着,他就在外头嚷嚷,说您……您偷了他们铺子的贵重药材!”
林微熹瞳孔骤缩。
偷药材?真是荒谬至极的栽赃!但这手段,却足够阴毒。一个“失贞”弃女,若再背上“偷窃”的罪名,在这侯府之内,便真无立锥之地了!甚至可能被直接送去官府!
是百草堂!他们定然是察觉到了什么?是王婆子典当首饰走漏了风声?还是她打探消息引起了对方警觉?所以先发制人,要用这等龌龊手段,彻底将她摁死!
一瞬间,林微熹心念电转。慌乱只会落入圈套。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,脑中飞速分析。
对方选择在侯府外院闹事,而非直接报官,说明也有所顾忌,或许是不想将事情彻底闹大,或许是想借此试探、威胁。这,就是她的机会!
她站起身,整理了一下略显褶皱的衣襟,脸上非但没有惧色,反而露出一丝冰冷的、带着讥诮的笑意。
“哦?我久居深院,竟不知何时成了妙手空空的梁上君子?既然如此,便去会会这位李掌柜,看他这盆污水,究竟想怎么泼!”
她目光扫过吓得瑟瑟发抖的王婆子,语气沉静,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:“妈妈,劳你去请赵嬷嬷,就说……外面有人污蔑侯府清誉,请她过来做个见证。”
王婆子一愣,随即明白过来。这是要把水搅浑,将个人纠纷,上升到侯府颜面的高度!
“再,”林微熹压低声音,对王婆子快速吩咐了几句。王婆子听着,眼睛渐渐睁大,脸上满是惊疑,但见林微熹神色笃定,最终还是点了点头,匆匆从后门溜了出去。
安排妥当,林微熹深吸一口气,挺直脊梁,迈步向外院走去。阳光照在她苍白却异常平静的脸上,那双凤眸之中,寒光凛冽。
风暴已至,她便迎风而上!正好,借此机会,称一称这百草堂的斤两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