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荫这回没有犹豫:“你可知为何小像隐去?本上神在此,诸神自然退避。”
梁愫恍然大悟:“怪不得城隍庙附近也安生了许多。”
清荫谦逊摆手,表示些许小事,不足挂齿。
梁愫问:“不知上神都在何时出手?”
清荫呷了口茶:“月上之时。”
梁愫不免狐疑:“行事不在梦中就是深夜,实不像上神所为啊!”
“这,”清荫无奈地说:“凡夫浅见,撞到怕有不便,总要收摄形迹。”
梁愫慨然:“行大道者不拘他人评头品足,为公义者亦不需事事瞻前顾后。莫如上神就在此刻即现出原形予以多方震慑!”
清荫环顾四周,很是为难:“此处逼仄,恐不得施展。”
“那倒是,”梁愫指着窗外能看到的“康泰塔”:“是不是单单尾巴都得从这里杵到塔上去了?”说完先把自己吓了一跳,怕怕地问:“话说,您到底是个什么啊?”
清荫实在忍不住朗声大笑。
眼见天色已晚,梁恢结了账,在梁愫身侧下楼,冯氏姐弟依依不舍,连说“改日再聚”。
梁愫在马上就快要睡着,梁恢用大氅把她裹紧,咬着牙说:“你聊得倒是开心!”
打马回府。
小牧等在门房,牵马去马厩,梁恢抱紧梁愫,一直回到卧室。
冯氏姐弟回府,径直去了父母房中,见父亲正给母亲绘一幅扇面,画的是姚黄牡丹,姐弟俩请安之后就挨着母亲侍立观看。
不大一会儿,两个小婢进来,把四神梅子汁和枇杷百合甜汤摆上。
姐弟俩一直看到父亲画完,在右侧手书“花时百盏灯,都成七宝光”,两人争先称赞,额手拍案,恨不能顶礼膜拜。
冯之仪搁笔,把扇面平放在窗边的香樟木雕花条几上,转回身看着儿女:“说吧,是有何事相求?”
“娘亲”,清落撒娇:“您看爹爹多吓人。”
冯夫人笑她:“往日里可不见你有如此耐心,摆明了无事献殷勤。”
清落被戳穿,扭着绢帕待要发作,旁边的清荫似已等不及,直接说:“父亲,不知嘉益伯此人如何?”
“梁潼?”冯之仪十分意外,略一沉吟,徐徐问道:“你是说,梁家的女儿?”
“还有儿子!”清落翘了翘脚。
“哪个儿子?”冯之仪正色问。
“第三子。”清落轻轻回话,每个字都好像要咬进心里去。
冯之仪一声长叹,静默了好一会儿,看着眼巴巴的一双儿女,他走过来坐在桌旁,缓缓地说:“都不可行。”
清落当即红了眼框。
清荫急问:“梁愫是有婚约在身?她那么美丽活泼,定会有多人求娶。”
冯之仪摇头:“一个都没有。”
清荫的眼中升起希望和不解,只见父亲郑重地说:“因为她自幼患有心疾,药石罔效,命不久长,只怕,已无多时。”
简直如一道惊雷炸响,清荫有短暂的失聪。
怪不得女孩儿的脸色唇色总是那么淡,声音也乏力,怪不得她的三哥那么着紧她,几乎让人怀疑。可是甫一想明白,绵绵的刺痛已经袭来,花一样的颜色,注定不能盛放,水一样的清灵,终究如烟飘散。
倒不如她另有佳缘,清荫心下十分痛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