徐箴贤留下的那个含义不明的标记,像一枚冰针,将楚易观定在了那个混杂着震惊与恍然的午后。
他试图重新投入数学公式的怀抱,却发现那些符号全都扭曲成了跳跃的音符,最终串联成童年仓库里那段挥之不去的八音盒旋律。
接下来的两天,楚易观处于一种魂不守舍的状态。他更加刻意地规避与阮知笙的任何非必要接触,连眼神交汇都尽量避免。仿佛只要不看、不听,就能将那被重新揭开的旧伤疤再次掩埋。
而阮知笙,似乎也察觉到了他更甚以往的沉默与疏离,变得更加安静,像一只受惊后彻底缩回壳里的蜗牛,连那无意识的哼鸣都再未出现过。
班级关于文艺汇演的讨论却愈发白热化。乐队、国风舞、音乐剧……各种提议争吵不休,谁也说服不了谁,陷入了僵局。
周三的班会课,文艺委员站在讲台上,一脸愁容:“同学们,明天就是上报节目雏形的最后期限了,我们班到现在还没个定论,这样下去可不行啊!”
台下议论纷纷,却依旧没有统一意见。
就在这时,一直安静坐在角落的陆莞儿站了起来。她今天扎着清爽的高马尾,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优美的颈部线条,站在那里便自带一股让人信服的气场。
“大家安静一下,”她的声音清亮,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,“我有个提议。”
教室里瞬间安静下来,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。
“我们之前的想法,要么太常见,要么实施难度太大。既然这样,我们为什么不尝试一点不一样的?”
陆莞儿环视全班,目光在扫过楚易观和阮知笙时,微微停顿了半秒,随即继续,“我们可以尝试原创。”
“原创?”底下有人发出疑问,“说得容易,谁会写歌编曲啊?”
“我们班不是有现成的人才吗?”陆莞儿微微一笑,视线明确地转向了楚易观旁边的位置,“阮知笙同学。”
一瞬间,所有的目光,带着好奇、惊讶、怀疑,齐刷刷地射向了那个几乎要将自己缩进墙壁里的身影。
阮知笙猛地抬起头,浅色的瞳孔里闪过一丝显而易见的慌乱,她下意识地摇头,嘴唇翕动,却没能发出声音。
陆莞儿似乎早就预料到她的反应,语气更加柔和,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鼓励:“我前几天自习课上,无意间看到你在创作曲谱,虽然只有一小段,但真的很特别,很有记忆点。我觉得那完全可以作为我们原创曲目的核心动机。”
她顿了顿,目光真诚地看着阮知笙:“我知道这可能有点突然,但我觉得你有这个能力。而且,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情,我们可以组成一个创作小组,负责填词、编曲配器、还有最终的舞台呈现。你只需要提供最初的灵感和主旋律框架,怎么样?”
楚易观的心提到了嗓子眼。他看向阮知笙,她脸色苍白,手指紧紧攥着衣角,指节泛白,显然承受着巨大的压力。他几乎能感觉到她内心那道结界的剧烈震荡。
陆莞儿这一手,无异于将她最私密、最不愿示人的一部分,直接推到了聚光灯下。
“我……我不行的。”阮知笙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,细弱蚊蚋,带着恳求,“那首曲子……不成熟,而且……”
“不试试怎么知道呢?”陆莞儿打断她,笑容依旧明媚,却多了一份坚持,“蒋老师也说了,这次汇演看重创新和诚意。一段发自内心的原创旋律,比任何模仿都更有力量。我相信你,阮知笙。”
她的话像是一把精准的钥匙,试图撬开那道紧闭的心门。既给予了充分的尊重(只要求核心动机),又提供了团队支持(创作小组),更抬出了“班级荣誉”和老师的期望。
阮知笙孤立无援地坐在那里,承受着全班目光的重量。拒绝,显得不合群且辜负期待;同意,则意味着要将那段与沉重记忆捆绑的旋律公之于众。
楚易观看着她挣扎的样子,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揪着。他既希望她能有勇气跨出这一步,又害怕这强行撕开的裂缝会让她受到更深的伤害。
最终,在陆莞儿鼓励的目光和周围同学渐渐响起的附和声中,阮知笙极其轻微地点了一下头,几乎微不可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