忠勇将军府,望舒院。
窗外朦胧的月光穿过薄薄纱帐,印在床上女子苍白的脸上。
崔寻雁的眼神空荡荡地落在头顶黄花梨木架子床的床顶上,带着几分未清醒的恍惚。片刻,她怔然眨了几下眼,交叠在腹上的双手狠狠掐着皮肉,从上面传来的清晰痛感告诉她,这不是梦。
所以。。。。。。她是真的被实验事故炸成了臊子,然后魂穿成了异世同名的将军府嫡女对吗?
脑袋传来阵阵闷痛,她下意识想要伸手去按,下一秒却被胳膊上传来微弱重量阻止。
崔寻雁偏头看去,却见崔振羽小小的身子趴在床头,脑袋枕在自己弯曲的胳膊上,睡得正沉。
可看他的睡颜,却无半分酣甜之态。两道短短的眉毛拧着,呼吸又轻又急,仔细看,那长而微翘的睫毛上,还挂着清晰湿润的水渍,他的一只小手还死死攥着崔寻雁衣袖,一副刚哭过又极度缺乏安全感的模样。
崔寻雁心头突然涌起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。前世,她的生活几乎被工作和实验填满,父母早逝,又没什么亲戚朋友,早已习惯了自己一个人。
如今,突然有一个与她血脉相连,温软可爱的孩子围在身边,时刻担忧自己的安危,她只觉心头深处某个柔软的角落化成了一汪水。
崔寻雁怜惜地抚了下崔振羽的眉头,想把扭成小蚯蚓一样的眉毛抚开。
不料,她的手才刚刚挨上小家伙的额头,崔振羽睫毛就颤了几下,懵懂地睁开了眼,他尚未完全聚焦的眼睛在落在崔寻雁身上,一瞬间变得又大又亮,“阿姊!你醒了!”
崔寻雁正要回应,房门却突然被一股外力推开,一位老伯跌跌撞撞跑进来,在确认崔寻雁安然无恙的那一刻,眼中的焦急担忧瞬间化作泪水,声音里满是后怕:“姑娘。。。。。。你,你醒了!”
崔寻雁根据记忆得知此人是府中掌管一切事务的管家——全叔,也是从小与崔将军一同长大的忠仆。今日事发时,全叔正在城外确认明日出殡的各项事宜并检查墓穴修葺,因此未能在第一时间赶回来。
但崔寻雁深知,此事罪不在他,那些族亲怕也是看准了全叔不在、府中无人的间隙,才赶来逼迫他们交权的。而在原身姐弟的心中,全叔早已不是简单的府中奴仆,而是如同亲人一般的存在,如今也是她在府中的唯一依靠。
因此她坐起身,虚弱微笑道:“全叔,你回来了,明日出殡的事宜,可都已安排妥当了?”
全叔嘴唇颤抖,突然“扑通”一声跪倒在崔寻雁床前,“老奴罪该万死!竟在姑娘最需要的时候不在身边,让您独自面对那群豺狼虎豹,老奴实在是、实在是愧对将军托付啊!”
说着,他就跪在原地,一下又一下扇起自己的脸来。
崔寻雁一惊,连忙下床和崔振羽一同阻止全叔的动作,可全叔像是决心要跪在地上赎罪似的,任凭姐弟二人如何拉拽都纹丝不动。
崔寻雁的身子本就虚弱,才刚刚从昏睡中苏醒,这一番动作下来,眼前阵阵发黑,气息也急促起来。她稳住身形,深吸一口气,“全叔!咳咳。。。。。。你这是想要我和羽儿更加难安吗?”
全叔闻言,动作一顿,老泪纵横地抬起头,“姑娘,我。。。。。。”
崔寻雁俯下身,与他处在同一水平线上,“全叔,父亲走得突然,如今这将军府,我和羽儿能依靠的,就只有您了。寻雁心中将您看作亲人,你若再这般自伤自责,折损了身体,那我和羽儿,岂不真成了孤苦无依之人了吗?”
说着,她的声音就带上了哽咽,终是慢慢将全叔扶起,“今日之事,错不在你。而是将军府内忧外患,哪怕布下天罗地网也会叫人钻了空隙,我们不能因为他人内心狠毒,就责罚自己啊!我相信若是父亲在天有灵,也绝不会怪你分毫!”
全叔怔怔地看着她,浑浊的双眼满是痛色,“可是姑娘,今日之事,老奴光是听着就觉胆战心惊,你何曾受过如此委屈,老奴实在有愧。。。。。。”
“委屈?”崔寻雁见他情绪稍稍稳定,松开了扶住他的手,面上浮现出一抹极淡却坚韧的微笑,“比起委屈,活下去,护住羽儿,守住这个家,才是顶顶紧要的。”
全叔眼中的疼惜更甚,“姑娘何需思量这些,这些本该是。。。。。。本该是。。。。。。”
他想说守住将军府,护住家人是崔将军和崔振羽的责任,可如今将军身故,崔振羽还不知事,这沉甸甸的胆子,只能由刚及笄的崔寻雁扛起。
想明白这一点,全叔心中的无力几乎要溢出来。
崔寻雁却是心中一凛,她的性格和原主相差甚大,为了今后行事便利,需得尽早给自己性格的转变找一个合理的借口。
“将军府突逢大难,从前的寻雁,还可以躲在父亲的羽翼之下,可以依赖您和萤文的周全照料,可如今。。。。。。寻雁知道这样的日子今后不会再有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