翌日清晨,太和殿上,文武百官肃立,空气凝重得几乎能拧出水来。
以李尚书为首的一干大臣,早已摩拳擦掌,就等著在长公主出征一事上发难,爭他个面红耳赤,寸步不让。
然而,他们精心准备的唇枪舌剑还未来得及出鞘,便被太子宋承霽轻飘飘一纸举荐奏疏掀起的滔天巨浪,拍得七零八落,晕头转向!
“启稟父皇,”宋承霽声音清朗,在寂静的大殿中格外清晰,“儿臣举荐忠勇侯府嫡女『孟南意,入户部度支司,任员外郎一职。孟氏女虽为闺阁,然志存高远,才思敏捷,於经济之道颇有见地。值此国用繁巨之际,当不拘一格用人才,使其为国效力,一展所长。”
整个朝堂瞬间炸开了锅!如同滚烫的油锅里泼进了一瓢冷水!
李尚书和那些正准备擼袖子“死諫”的同僚们,眼睛瞪得溜圆,下巴差点砸在脚下的砖上!
阻止长公主出征?那是什么?
他们脑子里此刻只剩下一个震耳欲聋的声音:一个闺阁娇娇女,要入职户部?!还是掌管钱粮赋税的度支司?!
龙椅之上,皇帝近来嗑丹药嗑得有些迷糊,上朝时总是一副半梦半醒、魂游天外的模样。此刻,宋承霽的请命却像一记提神醒脑的巴掌,拍得皇帝清醒了两分。
“哦?”皇帝眼里闪过一丝异样的亮光。
这日子一天天地过去,越发像一潭死水,寡淡得让他提不起半分兴致。
如今,竟冒出来这么个有趣的人儿?一个女子,竟敢入朝堂,还是六部之中油水最厚、干係最重的户部?
但……给她一个机会又如何?
看她一介女流,能在这男人堆里闯出个什么名堂?是撞得头破血流,还是真能搅动风云?
这念头燃起,烧得皇帝不由地兴奋起来。
他竟难得地拢了拢宽大的袖袍,將脊背挺直了些:“好!好一个有志气的女子!给她一个机会又如何?准了!朕倒要看看,她能翻出什么浪来!”隨即,竟是发出一连串爽朗的大笑。
“陛下!”
“万万不可啊陛下!”
“此乃祸乱朝纲之始,陛下三思!三思啊!”
满朝文武,从鬚髮皆白的老臣到正当壮年的官员,都被皇帝这轻佻的“准了”二字炸得头皮发麻!
陛下……彻底疯了!
这个念头如同瘟疫般在所有人心中蔓延。
饶是平日舌灿莲的大儒们,此刻也词穷了,最朴素的哀嚎和劝阻,一声声“万万不可”、“陛下三思”如同盛夏田间的蛙鸣,在大殿內此起彼伏,显得格外苍白无力。
皇帝像是被吵得心烦意乱,不耐烦地掏了掏耳朵,隨即大手一挥,如同驱赶苍蝇:“吵死了!此事朕意已决,不必再议!退朝退朝!”
话音未落,他已迫不及待地从龙椅上起身,看也不看下面那些面如死灰的臣子,径直拂袖而去。
皇上越活越老,但越老越小,近些年已经任性到令大臣们咬牙切齿的地步,半分也不像刚刚登基的那段时间,勤政爱民、知人善任,他当时可是立志要当一位载入史册的明君的啊!
皇帝仿佛被岁月夺了舍一般。
有些人明明还存活於世,却引得眾人纷纷怀念起来。
皇上大摇大摆的走了,其他要事都还未来得及稟报的大臣面色极沉,仿佛一旁的同僚多说两句都能被他们踹上两脚的程度。
但无一人有办法。
劝諫的声浪戛然而止,百官们僵硬地站在原地,呆滯地看著皇帝消失的方向,余下殿內一片死寂。
皇帝一走,眾人的目光便齐齐钉在了事件主角“孟南意”的父亲,忠勇侯孟钦瑞身上!
孟钦瑞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衝天灵盖,瞬间如坠冰窟!
他仿佛不是置身於庄严的庙堂,而是被拋进了荒无人烟的大漠,四周环伺著无数眼冒绿光的恶狼,而他,就是那块即將被撕碎的肥肉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