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百思不得其解!为什么他那个一向乖巧平庸的二女儿“孟南意”,会突然发了失心疯,跑去求太子给她弄了个官当?!
还是无数人挤破脑袋、削尖了头都想钻进去的户部!
这不是把他架在火上烤吗?!
在无数道目光的凌迟下,孟钦瑞感觉自己的老脸都快被烤化了。
他艰难地抬手,用袖子抹了两次额头上不断渗出的冷汗。
终於,有人打破了沉默。
率先发难的,正是说话最不客气、与孟家本就不睦的靖国公!
他几步上前,堵在孟钦瑞面前,声如洪钟:“忠勇侯,看来你是真不会教养女儿啊!一个闺阁女子,竟敢如此不知天高地厚!不如趁早嫁到我靖国公府来,老夫替你好好管束管束!省得丟人现眼,祸害朝廷!”
这话简直是把孟钦瑞的脸皮撕下来扔在地上踩!
饶是他此刻理亏心虚,也被这赤裸裸的羞辱激得一股邪火直衝脑门!打狗还得看主人呢!靖国公这老匹夫,竟敢如此轻贱他孟家的女儿!
孟钦瑞一张老脸涨成了猪肝色,猛地挺直了腰板,也顾不得什么体面了,当即反唇相讥:“哼!不劳靖国公您费心了!您有空还是多关心关心您家那位赵小少爷吧!听说他连蛐蛐都逗不明白,整日里就知道游手好閒、拈惹草!更遑论有我女儿这般心怀家国、志在朝堂的凌云壮志了!”他故意將“拈惹草”几个字咬得极重。
靖国公果然被戳中了痛处,昨日他儿子赵珩当街调戏女子反被护卫暴揍的丑闻传扬甚广,但知道的人没一个敢来犯忌讳。
他老脸瞬间涨红,鬍子气得一翘一翘:“放肆!我儿人如玉,世无双,颇有魏晋君子之风!轮得到你在这里指手画脚?”
“我的女儿,我自己会约束!同样轮不到外人来指手画脚、越俎代庖!”孟钦瑞毫不示弱地顶了回去,对著靖国公敷衍地拱了拱手,脸上却半分恭敬也无,“倒是您家那位小少爷,昨日街头调戏良家女子雅事可是传得沸沸扬扬!真是世风日下,好一个良才美质,谦谦君子啊!孟某今日算是开了眼了!”
靖国公被噎得差点背过气去,想起儿子那张还肿著的脸,以及至今抓不到凶手的憋屈,更是怒火攻心。
他狠狠瞪了孟钦瑞一眼,知道再吵下去只会更丟人,只得重重地“哼”了一声,一甩袖袍,怒气冲冲地率先离开了大殿。
靖国公刚走,李尚书又板著脸凑了上来,语气虽不像靖国公那般刻薄,却也充满了居高临下的教训意味:“侯爷,事已至此,多说无益。烦请您回府后,务必好好劝诫令千金!朝堂重地,非是闺阁听戏玩耍之所!此等荒唐之事,万不可再为!女子当恪守本分,岂能如此胡来!”
孟钦瑞此刻也是心急如焚,只想立刻回府揪住“孟南意”问个明白,哪有心思再跟这些人纠缠?他连忙点头如捣蒜,口中应著:“是是是,李尚书所言极是!本侯这就回府,定当严加管教!”
说罢,也顾不上什么仪態,几乎是落荒而逃般衝出了宫门,心急火燎地往忠勇侯府赶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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寒风凛冽,吹动著猎猎旌旗。
京城高大的城门之下,黑压压的军队已然列队完毕,肃杀之气直衝云霄。
孟奚洲一身素雅的月白斗篷,站在送行队伍的最前列,为即將出征的长公主和好友江霽月送行。
宋国素来有习俗,將士出征前,须得至亲之人在其手腕上繫上一条红色的祈福绑带,寓意心有所系就能平安回来。
长公主的儿子宋敘白远游求学未归,宋承霽此刻正忙於在朝堂上吸引火力,无暇分身,而皇帝更是两耳不闻窗外事。
为长公主系上绑带的重任,落在了与她毫无血缘的孟奚洲身上。
长公主一身银亮的明光鎧,身姿挺拔如松,正是孟奚洲幼时记忆中最熟悉的英武模样。
光是看著眼前人,孟奚洲便觉得鼻尖一酸:“殿下,还是同从前一样英姿颯爽,我等您……凯旋。”
长公主英气的眉眼间带著一丝疲惫,却依旧笑得轻鬆而坚定,她伸出手轻轻扶住孟奚洲正在为她系绑带的手:“放心,此去必不教你久等。”
孟奚洲用力点点头,將绑带仔细地繫紧、抚平。
系完长公主的,她转身看向身旁另一位即將奔赴沙场的友人——江霽月。
战场无情,刀剑无眼,此一去,山高水远,凶险莫测。
也许今日一別,便是永诀。
这个念头沉甸甸地压在孟奚洲心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