护在姜岐左右的肇庆身形微顿,而后像个没事人一样继续絮絮叨叨。
这太灏无事不登三宝殿,从跑到他的幽冥府喝茶开始,恐怕就打着歪心思。
安之说小孟是元阙。
他虽没见过这位传说中的上古真神,可若小孟真是元阙,那太灏岂不是……
“咳。”肇庆背过身去,故作忙乱地围着姜岐。
横竖某人当日答应的,如今已然实现,他也依言放小孟离去,眼下又找到了安之,旁的闲事还是莫要多管。
可临了他还是忍不住感叹一句:实在是胆大妄为、胆大妄为啊……
众人各怀心思,谁也不肯开口打破平静,就任由文玉与太灏在这无边的沉默当中似无根浮萍般飘荡。
他当日怎么会那样凑巧就出现在幽冥大殿上?在断云边与师父的密谈又说了些什么?一路跟着她到钩吾山却对结界的事只字未提,直到现在也没说清楚闻锺和她的鎏金球是什么关系。
木鹞镇的时令菜色、钩吾山巅的小木屋、廊下挂着的各式风筝……不知何时陨落于此的上古神元阙……
与酆都相识,同藏灵有旧,就连半路觉醒的鸣昆也和他很是熟络的样子。
只有她,对他的过去一无所知。
文玉静静地看着太灏双目,企图能找到答案,可是——
会说话的眼睛此刻也没什么好讲的了,他在压制情绪,隐藏心事。
既然如此,她又有什么好坚持的呢?
在江阳时说过的话果然都是假的,什么他是宋凛生。
她早该知道,太灏……只是太灏。
至于她,连自己的来路都有些搞不清楚了,又有什么立场去质问旁人呢?
“小玉……”太灏的声音喑哑低沉,在湿润的石壁上不断回响,缓慢而又沉重地敲击着每个人的心。
分明很想要他的回答,可真到其出声之时,文玉却像一只受惊的鸟儿般,只想赶紧振翅飞去。
“好了,不必多说。”
她不想听元阙为何陨落于此,不想听太灏为什么从擢英殿搬到钩吾山来,不想听结界是因谁而设、小木屋是为谁而建、风筝是替谁而挂……
说到底,那所谓的木鹞神女,她已经猜出是谁。
太灏眉心紧拧,面上虽没什么神情,可眼底却满是惊慌失措。
正当藏灵猜测他会如何解释的时候,太灏竟在几番犹豫之后,真的闭上了嘴。
他本就笨嘴拙舌,如今更是辩无可辩了。
其实自幽冥殿上见到小玉起,到如今这一刻也不曾停止,他心中总是隐忧多于欣喜、忐忑更甚庆幸。
尤其是面对眼下这样的局面,他会忍不住想若没有那时的鬼使神差,小玉现今应在后春山中、或是旁的什么地方,过着自由自在、无忧无虑的日子。
高兴了就修行几天,不高兴就蒙头睡觉。
无人约束、无事挂碍,更不必为了旁的任何而舍去自身。
尽管已在心中忏悔过无数次,可他这回却能更清楚地认识到自己的自私与卑劣。
不知该笑还是该恼,看着眼前真一言不发的太灏,文玉也梗着脖子不肯出声。
“……”这副场景看得藏灵默不作声,心下却很是震动。
太灏这家伙,还算……还算听话?
严格说来,她与太灏也是不打不相识。
这人自降生与天地之间起,是特立独行惯了的,又总是窝在擢英殿不出门,没人知道他是什么脾气秉性,更不会有谁与他熟识。
只是当日元阙陨落之后,她寻至钩吾山,正见太灏同样来此,在巨大的悲痛驱使下,一时没忍住便与他大打出手。
这个向来无悲无喜的帝君太灏,被伏雪、春杀砍在身上也不吭声,却在告知她元阙神魂已散的时候,落下了第一滴泪。
而后她二人各守一边,蹲在土包上沉默呆坐,直到她离开,太灏也没有再说半句话。
陨落的是元阙,可失了魂魄的却并非她一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