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小维,不会冷吗?”
“嗯?”
放慢脚步,我疑惑地一低头,赫然与睡衣正面的伊布花纹倒着打了个照面。
我猛然停下:“……”
糟,糟了!为什么忘记了?!
天气那么热,晚上我就只穿着短款睡衣:上是打着荷叶边卷的宽沿背心,下是灯笼短裤。完完整整一套,都是白底棕纹的伊布印象色,环绕着一只只毛绒小精灵的印花。
脚上甚至还是拖鞋。
穿习惯了,满脑子又在意的是别的事,一来二去根本没注意到还要换衣服鞋子……但是,但是本来就只是出来一下,还要准备太多的话,反倒更奇怪吧?
这种程度和排球球服也没什么区别的!
可脸颊滚烫得像突然中了高烧,烧得脑袋像被毛巾盖住一样。我只好迅速抬起一只手,无用地捏着睡衣吊带,往颈窝拉了拉;一面继续走向街尾鲜红色的贩售机,一面说:“不会,反正一会儿就回去了。”
全程跟着一停一走的尾巴:“嗯,喔!”
我抿抿嘴,抽空瞥去一眼。
山本武看天,看地,看路看围墙,就是没看我。
交错的缓慢的脚步声之中,他的目光仿佛能把路面专心地凿开一条直线。月光白白的,雪亮地晒着他赭红色的耳朵,就在我偷偷扭头看他时,连鼻梁都飘上一片红晕,厚得像积雨云。
这一刻似乎又回到最初的晚霞。
那时山本同学还是个彻头彻尾的坏人,接受了帮我检查表情管理的要求。这一个健谈的、乐天派的、看起来永远不会让场子冷下来的人,却长久地不说话。
而现在我也一言不发。
运动鞋与拖鞋的脚步声不同,滴滴答答来到自动贩售机前。
机子二十四小时通电,如今仍旧持之以恒地发光。它静静蹲在月亮下,如同落进雪地里一粒没熄灭的烟灰。
在它默不作声的睨视中,我说了沉默后第一句话:“喜欢喝什么?”
山本君愣了愣才反应:“牛奶就可以。”
我买了两盒并盛牛乳。
盒装饮料嘭嘭掉进出货口,我把它们拿出来,分一盒给旁边的黑白红柱子。
有了贩售机这个第三方存在,山本同学总算找回些许平时游刃有余的感觉。他立刻把牛奶接到手里,声音抬高,利落地说了声谢谢。
我摇摇头,表示不用客气。随即就着贩售机明亮的光,插下吸管,瞥着被关在玻璃柜里五花八门的饮料,先喝一口。
听见旁边也传来窸窣拆吸管的声响,我头也不抬地开口。
“山本君,很在意和我吃饭的前辈吗?”
鼓捣塑料包装的声音消失了。
并盛牛乳并不算很甜。轻微的甜香裹挟着满腔奶味,冰凉柔滑地淌过舌头。我没得到回应,侧过头一瞧。
山本武一手捧着饮料盒,一手捏着吸管。
他离贩售机更远些,后背是无垠的寥廓的黑夜。男生刚才不知在想什么,见我望去,才一眨不眨地盯回来,眉峰一沉,微抿的唇线也松了松。
“……嗯。”山本同学低声道,“很在意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