昨天下午,从奥依塔克镇开展联亲活动回来,罗娟和吴娥都有些累了,依布力看到吴娥有些累,想说什么,又没有说出来。今天是周日,吴娥睡到自然醒,推开窗帘一看,太阳已经普照大地。吴娥伸了个懒腰,顺利关闭了桌上的加湿器,就接到依布力的电话,仿佛依布力送给吴娥的这台熊猫造型的加湿器,是一台监控器一般。
依布力说,吴娥妹妹,起来了没有?这么早打扰你,真是不好意思,我是想跟你商量一下,迎国庆的活动策划,是不是我们到幼儿园谈谈呢?你觉得上午好还是下午好呢?我要提前预约一下阿瓦尔古丽的妈妈。吴娥想,依布力的孩子一定盼着上公园了,就随口应道,我们下午来吧!
上午,吴娥吃完早餐就呆在中学的集中居住点,刷着一部网络小说。那是柯克纸提到过的《白山之恋》。午睡的时候,吴娥像昨天晚上一样,又梦中回到了塔依尔的草原,遇到了那个叫艾米丽的游客。吴娥在梦中重复了昨天下乡的活动,但最后改编了真实的场景。
吴娥在梦境最后总是会追上游客,不断地追问,你叫艾米丽吗?你的网名是不是叫“帕米尔的风”?但那个艾米丽总是笑而不答,关上车窗驱车远去……吴娥于是在拼命追赶中醒来。
吴娥从恍惚的梦中醒来,想起依布力的约定,就赶紧起身往幼儿园走来。吴娥进了幼儿园,来到办公室,果然看到依布力比她早到。依布力的边上,还坐着阿瓦尔古丽的妈妈。吴娥赶紧走了前去,向她们打起了招呼,解释说,被睡梦困住了,耽误了时间。
依布力、吴娥、阿瓦尔古丽三人坐在办公室。依布力看到阿瓦尔古丽一脸疑惑的样子,笑着说,是吴娥老师的主意,想她让你的爱人来幼儿园为孩子们讲讲守边员的故事呢!
吴娥说,是的是的,我听依布力大姐说,你爱人是位受人尊敬的守边员,而且为追赶越境人员光荣受伤,我就想看看守边员的故事能不能成为我们给孩子们讲讲,如果你能亲自来幼儿园就最好了,如果不能,可否我们整理一下,加上你爱人的相片或视频,让我们老师来讲呢。真不好意思,你把阿瓦尔古丽留在家里了吗?周末让你们分开,真不好意思!
吴娥知道阿瓦尔古丽的爸爸是守边员,是前不久幼儿园举办的“运动悦童年、欢乐亲子行”活动上。这是幼儿园第二届亲子运动会,也是学姐留下的成果。当然了,学姐举办的是第一届。
亲子运动会,让幼儿园里加了一半大糖果。老师穿着卡通服引路,两名孩子举着班牌走在前头,家长们领着各自的孩子,分班进入各自区域,集中到旗台前。升旗仪式上,六名孩子穿着小号的绿色军服,四个孩子抬着红旗慢步前进,一名鼓手和一名号手在前头开路,将红旗交到了老师手上。
升起国旗后,各班的家长们扯着了一块大彩布,黄的,绿的,红的,像一朵朵彩云散布在校园里。彩布由家长共同扯着,一会儿支起成为天空,一会儿铺展成为地面,一会儿拉起成了沟渠,让孩子在彩布上爬过,彩布上爬过,彩布上钻过。在热闹的亲子运动会上,吴娥发现阿瓦尔古丽不肯进入彩布,任凭妈妈怎么劝说。
吴娥于是来到阿瓦尔古丽面前,问为什么不肯进入彩布。阿瓦尔古丽说,我要等我的爸爸。妈妈只好解释说,她爸爸是守边员,爸爸前几天视频的时候,答应回来参加亲子活动,但是今天遇到突**况,临时巡边护边去了。吴娥说,爸爸执行任务去了,我替你的爸爸陪你好不好呢?我和你妈妈一起来玩游戏吧!阿瓦尔古丽想了想,终于答应了。
事后,吴娥了解到,阿瓦尔古丽的爸爸确实是临时执行任务了。原来,连队附近有一座水坝施工,两名工人在桥洞下睡着了。战友们巡逻行至此处,注意到有辆电动车。战友说,车在人却不在,这里靠近吉尔吉斯坦边境,有越界风险。战友立即向连队报告。由于阿瓦尔古丽的爸爸最熟悉当地的地形,本来要回家探亲的,结果临时接受任务,连夜出发沿边搜寻。他们找到了两名工人,工人们由于桥洞下醒来天黑迷失方向,差点越界。
吴娥对阿瓦尔古丽的妈妈说,姐姐,国庆节就要来了啊,祝福我们的祖国繁荣昌盛,我们要跟孩子们讲讲爱国主义,就想到了守边员的故事,让孩子们对祖国有一个具体的概念,你能不能讲讲你爱人的故事呢?看到对方点了点头,吴娥赶紧拿出了纸笔。
阿瓦尔古丽的爸爸,叫阿里曼,父亲曾经是边防军人。阿里曼小的时候,常听父亲讲边防连的故事。父亲退伍后,就成了一名守边员。“142”“尖尖坟”“小草坪”“哈萨坟”……父亲的嘴里时常冒出一些小地名。父亲说,这些小地名,就是边防战士命名的,它们就是小号的中国,就是边防战士誓死守卫的祖国……这些地名在阿里曼心里深深扎下了根。
“哈萨坟”是边防连一个非常重要的巡逻点位。即使是在狂风呼啸、大雪纷飞的冬季,连队官兵也要克服重重困难,前往点位巡逻。十几年前的一个冬天,排长带领战士们外出巡逻,出发时天还算晴朗,可返回时突遇暴风雪,通信设备失灵,与外界完全失联。茫茫雪海中,户外能见度极低,即使是再有经验的牧民,也不敢在这种天气外出。
连队官兵心急如焚,只能盼着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雪快些停止。得知有官兵失联,立刻动身,阿里曼的父亲立即叫上儿子共同外出寻找。由于失联官兵较多,两个人开着两辆车,义无反顾冲进了狂风暴雪中。
雪花如同密集的箭矢,打在车窗上。白茫茫的世界中,两人摇下车窗不时探头观察。可是,风雪阻碍了视线,近两个小时,一无所获。他们没有放弃努力,继续寻找,终于在一个被雪堆半掩的小坡下,寻到了几乎被冻僵的官兵。阿里曼对此事记忆深刻,每次接到任务,都知道事关人命、事关祖国,脑子里会浮现“哈萨坟”官兵边打着哆嗦边喊父亲的声音。
阿里曼很忙,春天忙着种树养树,冬天忙着清雪、帮助连队购置年货;平时在放牧种地之余,还要看着杂货铺,又要护边巡逻……可只要有战士需要他的帮助,他总是随叫随到。这几年,村子里发动移民搬迁,阿里曼在城里安了家,但他依然和父亲在边境的村子里住着。
吴娥听了,感激地说,阿里曼真是个受人尊敬的守边员,他愿不愿意来幼儿园,跟孩子们讲讲守边的故事呢?我们准备在迎国庆的活动中,特意策划一个“风雪边疆”的表演节目呢!依布力接过话题,解释说,吴娥策划的活动中,是军人或守边员与孩子互动的,一起去寻找边境受困的战士。
两人充满期待,希望得到肯定的答复。但是,阿瓦尔古丽的妈妈却摇了摇头。这位守边员的妻子缓缓地说,阿里曼不愿意出来参加活动,因为他一直有个心事,他说他曾经放走了逃边人,那是吉尔吉斯坦的三口之家,年轻的爸妈带着一个五六岁的孩子,阿里曼经常会在梦中惊醒……我,我,希望你们不要说出来,也不要对阿瓦尔古丽说。
吴娥和依布力吃惊地说,阿里曼犯错误了?他受到处罚了吗?
阿瓦尔古丽的妈妈说,没人知道这件事,他一直装在自己的肚子里,阿里曼自己感觉犯了错误,他不知道该不该同情那三个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