千里知道自己闯了祸,低着头一言不发。那样子楚楚可怜,好似受了欺负。
“这能怪千里吗?他还是个娃娃。倒是你,也不把这些乱七八糟的药收好!”母亲把药盒重重塞回冯芸手中。
“我明明把药放在房间的柜子里,他不四处乱翻,能找得到吗?”
“你不晓得上个锁吗?得亏千里没有吃下去,要不我也不会饶了你。”
“上锁?我不可能把什么都锁起来吧?再说千里都八岁了,连不能乱翻别人的东西这个道理都不懂?拿了药就去喂给仓鼠吃,这不是虐待小动物吗?熊孩子一个!”
“他哪晓得仓鼠吃颗药就死?再说了,不就是两只畜生吗?死就死了。你为了畜生,骂我孙子是熊孩子?你是吃错了药还是真疯了?”
李淑兰只顾维护孙子,口不择言,把女儿的病情当作攻击她的把柄,丝毫没有同情之心,比陌生人还要冷漠。在她眼里,只有事事顺从她心意的女儿才是正常人,否则就是疯子。
刻薄的言语如同尖刀,刺痛了冯芸的心,也再次刷新了她对母亲的认知。
“对,我是疯了,因为做你眼里的正常人太累,我受够了!从小到大,我像傻子一样,凡事都听你的,可是我又得到了什么?
……数不清的责任,莫须有的罪名,出钱出力还要承受无端指责。
妈,我到底是你亲生的吗?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?”
拷问直击灵魂,李淑兰无言以对,女儿复杂的眼神令她忐忑不安。
三十余年里,她在家中是女王,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,每件事都由她来安排,每个人都听从她的指挥。无人质疑她这么做的正当性,也无人反抗她的一意孤行。她的权威从未受到挑战。
逐渐觉醒的冯芸正脱离她的掌控,令她在女王宝座上如坐针毡。
四目对视,李淑兰败下阵来,她心虚地将头转向一边。嘴上不说什么,心中却打起了鼓:刚才对女儿的指责是否真有些不近人情?
她尝试着说些什么缓和紧张的气氛:“你这个药……对肚子里的娃娃有没有影响?”
“什么?……”
关心来得突然,冯芸好半天才反应过来。
“难说,多少有点吧。可是不吃药对孩子更不好。”
“哎,可惜了……还是个男孩。”李淑兰摇摇头,颇感惋惜。
怎么,健康对于男孩来说更重要吗?
冯芸顿然意识到,母亲可能和婆婆一样,都是重男轻女的人。
“男孩和女孩,就那么不同吗?”
“当然不同了。千里如果是个女孩,我就不怕你嫂子和你哥离婚了。我哪是舍不得她,我是舍不得千里。”
她接着又说,自从上次那场闹剧后,胡美霞就和冯家人断了来往。既没有回她和冯鹏程的小家,也没有再踏进冯家老宅半步。千里也很久没有看到她了。
胡美霞的意思很明确:冯家必须拿出真金白银补偿她的精神损失。
“不该是她来补偿哥哥的精神损失吗?”
“说这些有什么用,现在是她拿捏我们。”李淑兰无奈道。
“她要多少钱?”冯芸问,心想要是不多的话,花钱消灾也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