白纸黑字,右下角盖着鲜红的医院公章。日期是去年10月,就在国庆假期后不久。
我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,纸张边缘被捏出褶皱。
原来那天她去见朋友可能是次要的,去医院那才是重点。
原来她眼下的青黑不是因为加班,原来她偶尔的走神和突然的沉默,都是因为这个。
报告单下面还压着几张药方和心理咨询预约单。我轻轻翻看,发现最早的记录可以追溯到两年前,那时母亲刚去世不久。
钥匙终于找到了,我却站在原地动弹不得。
脑海中闪过无数片段:她半夜站在我床边的样子,她靠在我肩上发抖的样子,她红着眼睛说让我待一会儿的样子…
我把文件按原样放回抽屉,小心地摆成最初的角度。关上了抽屉。
第二天早晨,姐姐像往常一样在厨房煎蛋。我站在门口看她忙碌的背影,晨光透过窗帘缝隙落在她身上,勾勒出一道柔和的轮廓。
“站着干嘛?”她回头看我,嘴角带着浅浅的笑,“快去洗漱,蛋要凉了。”
我走过去,突然从背后抱住她。她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,但很快放松下来。
“怎么了?”她问,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。
我把脸埋在她肩窝,摇了摇头。她身上有淡淡的油烟味,还有我一直熟悉的,家的味道。
“没事,”我说,“呃…我就是,突然想抱下你。”
她没再说话,只是任由我抱着。
平底锅里的煎蛋发出滋滋的声响,晨光渐渐变得明亮。
在这个再普通不过的清晨,我们就这样静静地站着,没有谁提起那个藏在抽屉里的东西。
因为有的话我不想说,不想直接问。我知道她也在用自己的方式保护我,就像我一直默默守护着她一样。
……
一月底的除夕夜,屋里静得能听见窗外偶尔炸响的鞭炮声。
我和姐姐坐在茶几前吃火锅,电磁炉咕嘟咕嘟冒着泡,热气模糊了彼此的脸。电视里放着春晚,但我们谁都没认真看。
“要喝点酒吗?”姐姐突然问。她起身从橱柜深处摸出半瓶红酒,是上次国庆喝剩的。
我摆了摆手,表示更想喝饮料。她就换成饮料倒了两杯,递给我的时候指尖碰到我的手背,冰凉冰凉的。
“新年快乐。”她轻声说,玻璃杯在灯光下泛着暗红的光。
“新年快乐。”我碰了碰她的杯子。
没有亲戚要拜访,没有拜年电话要接。
母亲去世后,那些远房亲戚就像约好了一样,彻底从我们的生活里消失了。
也好,省得应付那些假惺惺的关心。
火锅吃到一半,姐姐突然放下筷子:“你还记得爸爸走那年春节吗?”
我夹菜的手,顿了一下。
那年我十岁,父亲刚查出癌症不久。
为了冲喜,家里特意贴了春联挂了灯笼,结果父亲在正月十五那天吐血送医,再之后就是悲剧了,父亲再也没有回来了。
“记得。”我往她碗里夹了片肥牛,“你当时还把压岁钱塞给我。”
她笑了笑,眼角泛起细小的纹路:“那时候你多好哄啊,五块钱就能开心一整天。”
现在给五百块也换不来那种纯粹的快乐了。我在心里默默补充。
窗外突然炸开一簇烟花,照亮了整个客厅。在明灭的光影里,我看见姐姐仰起的侧脸,睫毛上沾着一点水光。
“姐。”我喊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