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色沉沉,浸透慈恩寺。檐角铜铃,凝了声息。
火把扭作长蛇,绕殿游弋。焰舌舔舐武士铁甲,佛前金身明灭不定,似笑非笑。
靴底碾过青石,枯叶沙沙作响,旋又尽数没入甲叶鏗然之声。
转角处,武士横刀交叉,火苗撞刃,溅起星点寒芒。香炉余烟被风一卷,撞上武士铁塔般的肩背,倏然散尽。
谢自然一袭白袍於檐下临风而立,目光扫过往来森严的守卫,唇角微扬,满意頷首。
方一回首,便见背负羽箭的映雪疾行而来。
“阿震如何?仍不肯吃喝?”他声线微沉。
映雪清冷麵容掠过一丝不屑:“装什么英雄好汉!若非你吩咐不许伤他,十八般手段轮番上,早教他知狱吏之贵!”
望著一脸忿忿的映雪,谢自然被逗得莞尔,抬手替她拂开额前垂髮,又问:“倒说说,如何誆他入瓮?”
映雪任由他为自己打理鬢髮,眼波流转:“简单!我按你吩咐扮作刺客,趁你与映霞他们在屋內交谈时,冲入杂戏团放倒几人,引玄明、阿震出来阻拦。
之后故意缠斗一番,再佯装不敌退走,那阿震果然如你所料,孤身追到了这里,他刚入寺门,便中了我预先设下的埋伏。
此地空旷无依,连借轻功的地方都没有,数百军士一拥而上,他纵有三头六臂,也只得束手就擒!”
说著,她眸光微闪,忽生疑惑:“对了,你怎知玄明不会追来,独独遣了阿震?”
谢自然收手,望向火影幢幢的殿宇,缓声道:“玄明早疑映霞,唯缺实证。
今日我现身,戳破她『孤身的谎言,他对映霞疑心更深,甚至连我一併怀疑。
试想,此刻突现刺客,玄明岂敢轻离?恐中调虎离山之计,故遣武功稍逊的阿震追敌,自留防备我与映霞。”
映雪恍然,钦佩之色溢於言表:“五郎神算!我便想不到这些。只是你既擒了阿震,为何不直接杀了?”
谢自然浅笑挑眉:“抓阿震,便是为了逼映霞,看她明日敢不敢来救。她若敢来,恰恰说明此人在她心中分量极重。”
说到此处,他稍作停顿,目光落在映雪身上,心底暗自补充:恰如原剧中,你於她而言那般重要,最终成了六王爷逼反她的开端。
这时映雪似想起什么,目光在谢自然身上转了两圈,忽地抿唇笑了。
谢自然见她无端发笑,不解道:“你笑什么?”
映雪仰脸盯著他俊绝的面容,眸底藏著狡黠:“我笑映霞眼光不过尔尔!”
这话听得谢自然心头美妙,却不好显露得意,只装作无事般续道:
“映霞要救阿震,必然得与六王爷撕破脸。到那时,她便是不想反,也由不得她了!”
话音未落,映雪便接话:“这么说,映霞那姘头还真杀不得,不然她该记恨咱们了。”
“什么姘头,说话这般难听,那叫知己心上人。”纠正一语,谢自然也被映雪的直白逗笑。
见他展顏,映雪也跟著乐呵起来,忽又想起一事,问道:“那你为何要让映霞去杀左都护?”
谢自然眸光倏凝,唇边冷笑如刀:“取信六王耳。
既言为王爷分忧,岂能无尺寸之功?左都护本不足道,杀之,恰使六王知晓你我未负所託。”
映雪恍然,心头安定不少,一把扣住谢自然手腕,似有疑虑:“玄明今夜当真会来?”
谢自然五指骤然收紧,眼中精光暴射,“必来!届时……”他压低声音,语气阴惻:“便是你我蟒雀吞龙之始!”
……
二更亥时,大慈恩寺沉入墨海,幽森如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