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始终不解沈父为何这般绝情。唯一感激,便是家中做的是衣料生意,提供了足够的银钱,送他进太学读书。
他对沈父的所有忠孝,都打这些银钱来,仅此而已。
沈老太太见他食不下咽,拍拍他的胳膊:“觅之啊,吃不下就算了。但不能饿着自己啊,一会儿回去,路上买碗馉饳儿,再来杯香饮子喝。都是汤汤水水的,一顿就过去了。”
谢过沈老太太,在沈父灼热的目光中,沈寻躬身离开。
连池牵着驴子在外头等,见他出来笑嘻嘻的:“大人今日比前日出来得更快了。奴寻思,都不用带驴子进去吃草料了,就在外头等,不用耽搁,立马就能走。”
沈寻默不吭声,翻身上驴,任由连池牵着走。
隔日,江记豆腐铺子生意大好。
只因铺子里多添了一样平日里没有的腐竹,许多周边街邻都来凑热闹尝鲜。
宋时已经有腐竹了。毕竟早在隋末唐初那会儿,腐竹就已在浔州,也就是后世的广西桂平市问世。
但或许由于古代的信息传播速度慢,这东西的做法始终没传到汴京来,因此在这一方天地,腐竹还属于稀罕物。
江知味延续了传统的制作工艺,取天然井水煮豆浆,之后捞出表面凝结的那层皮子,便是后世常吃的腐竹。
甚至没等晒干,就来了不少人把腐竹打包买走了。
巳时未至,豆腐铺子里,除了凌花偷偷留下的一点儿豆腐,别的都被扫荡一空。
她怕仅剩的一块老豆腐也和腐竹一样被人抢去,匆忙安上门板闭门谢客,转头和两小只一起守在灶房门边等吃了。
此处,江知味乌发束起,正卷起袖管,披上围裙,等待大显身手。
今日要做的是家常豆腐。
豆腐需得切成厚片,这样下锅煎的过程中不容易煎碎。原本应该下入的青红椒,因宋时还没引进,被江知味用切片胡萝卜替代。
早市买来的青蒜已经根叶分离。泡发的木耳、姜末和蒜末,都整齐地码在一旁等候下锅。
宋人爱好做酱,像后世常吃的豆瓣酱,在这会儿几乎家家户户都有。而家烧豆腐的关键,就是那一勺浓浓的豆瓣酱,也是整道菜咸味的主要来源。
热锅下冷油,等铁锅整个儿润透,便可逐个下豆腐,煎至两面金黄。
捞出备用后,锅里留有底油。放入切好的五花肉薄片,煸出一层薄薄的猪油来。之后下入姜蒜末炒香,挨个放入研碎的豆瓣酱、酱油、清水还有少量白糖。
此时,家常豆腐的香味已至全盛,惹得门外等吃的三人争相咽起口水。江晓更是馋得双眼发直,两腿扑腾着就要往灶房里跑,被凌花两手扒门,死死拦住。
江知味笑看他们一眼,手边搅弄个不停,转头听见了锅里咕嘟嘟的水沸声。
旋即揭开锅盖,下入豆腐、木耳,煮个片刻,再加入切好的青蒜、胡萝卜,待大火收汁后,淋入了小半碗豌豆淀粉水勾芡。
如此便可出锅了。
出锅后的家常豆腐油光锃亮,每一块豆腐都保留着原本的完整形态。往碗里一装,配菜色泽鲜艳,豆腐金黄莹润。衬得缺了口的陶碗,都变得明亮贵气起来。
江知味笑得灿烂,端起盛满豆腐的海碗,对灶房门边挤得不可开交的三人略一摇晃:“娘,暖姐儿,晓哥儿,开饭啦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