苏冶将手探入桌上的木炭渣滓中,指尖在灰烬间摸索片刻,从底下拈出了一小块焦黑的碎片。
"这是炉子上的?"赵玉芬眯起眼睛,目光在苏冶掌心那块东西上逡巡。
苏冶点头,“炉膛内壁的残片,我捡了一块回来。”
“既然如此。”赵玉芬将身子微微后仰,靠在了椅背上,“说说看,用什么料搪的。”
苏冶看了看手里的碎片,默了半晌,余光扫过一旁的钟师傅,而后道:
“按常理,炉子砌成后,搪炉的工序得三道。”
钟师傅听了这话,捋须颔首,示意苏冶继续说下去。
“第一道,常见些用白鳝泥,掺着黄土泥,兑一成胆水,擦在坛肚和炉缸上,得用手。”
苏冶将碎片放回布包中。
“第三道,用米汤,混着泥浆,这次不用手,得用高粱耙。”
“没搪一道,都要把炉子烤热,趁着热乎上泥……”
“等等。”赵玉芬抬手打断,“不是有三道,怎的少了中间那一道。”
苏冶看向钟师傅,开口问道:“可是我说漏了”
赵玉芬闻言也看向钟师傅,似是想要个答案。
钟师傅没料到苏冶突然发问,沉默良久,无奈开口道:“没少。”
赵玉芬恍然,明白了俩人的意思。
没错,搪炉得三道,第一道和第三道苏冶方才已经说了,至于第二道,并非是苏冶不知道,而是自家的炉子,根本就漏了第二道工序。
果真是曹经那厮偷工减料。
“炉子炸裂,可就是因为这个?”赵玉芬问道。
苏冶思索片刻,说道:“如我前时所说,这炉子裂了,是风力不匀,受热不均,铁水积得太多。”
“偏生少了第二道油炭灰和白黏土,这炉子的耐热性折了不少,故而炉料落下的时候没耐得出,才会出事。
话音落下后,赵玉芬看向苏冶,“你什么来历,怎懂得这些?”
苏冶早知她会打听,早想好了说辞,“我爹原是官窑里烧铁的,我自幼跟在他身边,学了不少。”
赵玉芬沉思片刻后,朝钟师傅问道:“她说的料子可都对得上。”
钟师傅闻言说道:“一样不差,其中配比的手法比我知晓的还要精细上许多。”
“好。”赵玉芬拍案定夺,“你且说说看,如何服众?”
苏冶转身从屋角搬过一张木凳,在赵玉芬对面落了座。
“可有笔墨?”
赵玉芬将纸笔给了她,想看看她能玩出什么花样。
……
半炷香后,苏冶搁了笔,将写着东西的条子递给了赵玉芬。
赵玉芬接过细看,只见纸上工整列着。
“耐火黏土,二两。”
“盐卤,二两。”
“……”
赵玉芬略一过目,转手将纸条递给钟师傅。
钟师傅接过后逐行细看,“都是搪炉用料,只是有几样倒是不曾见过过。。。。。。"他抬眼望向苏冶,"可是要重搪剩余两座炉子?"
苏冶点了点头,“不止如此,这炉子构造也有些瑕疵,我需做些改动,可保万无一失。”
赵玉芬将纸条压在砚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