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三两半?”陈青禾的呼吸窒了一下。
这对烛台的实价,她多少有些估量,绝不止此数!
陆明远压价压得狠!
她抬起头,正对上陆明远那双沉黑的眼睛。
那里没有算计,只有一种理所当然的漠然,仿佛她拿来的不是她母亲压箱底的唯一念想,而是件与其他旧物没有什么区别的累赘。
这目光让她心头那股憋了一整天的无名火猛地蹿起一个小火苗。
她还没来得及开口争辩,却见陆明远忽然微微侧过身,探手到椅子旁边的矮几上。
那里放着个紫砂茶壶和一个干净的白瓷茶杯。
他要倒茶。
就在他抬臂伸过去的瞬间,陈青禾的目光被他外袍袖口吸引。
那袍子是极深的靛青色,细棉布,袖口磨损得有些毛边,洗得很干净。
在他探手倒茶的时候,松垮挽起的袖口向下滑落了一小截,露出了小臂内侧靠近手腕处一小片皮肤。
在那苍白的皮肤上,一点极其突兀的朱红色,如同凝固的鲜血,赫然在目!
那红色异常艳丽,质地浓稠,仿佛有油脂感。
绝非寻常人家的印泥。
陈青禾的心跳,在看清那抹朱红的瞬间,毫无征兆地漏跳了一拍。
刑部衙门文书专用的朱砂印泥!
她男人当年在衙门帮闲时曾带回来一小盒,视若珍宝。
说这印泥配方独特,色如鸡血,百年不褪,只有查办要案卷宗的刑部书吏才准配发。
一个落寞的典当行瘸子东家,手腕上怎么会有这东西?!
陆明远倒茶的动作行云流水般自然,似乎并未察觉陈青禾瞬间的凝视。
他给自己倒了一杯,却没喝,只是将那杯茶握在苍白微凉的手里,似乎想用那点微弱的暖意焐着手指。
“嫌少?”
他放下茶壶,转向陈青禾,那双深邃的眼眸再次望了过来,里面清晰地映出陈青禾此刻微微紧绷的轮廓。
陈青禾压下心头翻腾的惊讶,指尖的冰凉感让她头脑迅速冷却下去。
三两半?
这是把人往死里逼!
她目光落到陆明远那条僵直的腿和靠在椅边的木制义肢上。
那东西看起来很笨重粗陋,显然极不舒服。
心头一转,一个大胆的念头冒了出来。
“陆东家。”
她开口,声音带着刻意放软的温度,在冷清的当铺里响起。
“三两半……确实是不够,您看这样成不?”
她停顿了一下,迎着他毫无波动的目光,继续说下去,语速不疾不徐。
“您铺子里重物件儿多,周转起来又沉又占地方,我们开棺材铺的,别的本事没有,力气总还凑合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