下午五点的天光是洁净的白,翻倒下来,却有些发昏,或是因其中掺了些不易发觉的灰。
“你连鸭子都要骚扰?”
以魏摇芙的视角来看,池怜阙下巴微抬,而眼睑又向下坠着,谑笑的眼神置于她两眸中。
喉咙里噎了噎,魏摇芙平白有种天阉被造黄谣的感觉,她啧的一声直起腰来,抓着他衣角的手也松开,“什么叫骚扰,你不要血口喷人,我那明明是友好的打招呼。”
大白鸭在魏摇芙躲进屋里后便没再追,继续迈着自己的鸭步于院子里兜圈。
大爷瞧着大白鸭又悠游地进了圈里,他再度瞥向魏摇芙,解释道:“那只鸭子其实是只性格比较好的母鸭,刚刚也不是在生气,就是在跟你玩呢。不过你要是说你用扫帚扫了两下它屁股,那它追你可能就是像人一样的反应,想问问你是在干嘛。”
堵在门口的几人迂过身,回了里屋,魏摇芙揉着自己被冻得发僵的脸,嘟哝道:“那它好热情,看起来不像在问我,像要把我吃了。”
里屋拨开玻璃柜桌与堆放着各类物件的橱柜,剩下的供人穿行的空间有些窄小,魏摇芙的后肩与池怜阙的前臂相触,两人的衣服摩擦出飒飒的声音。
池怜阙的沉抑嗓音跟着飒飒冒在空气里:“你不是在乡下长大的么?怎么会怕鸭子?”
“那乡下和乡下也是有差别的呀,我们西坪那里基本上就是养鸡,养鸭的也有,但是很少,反正我长这么大见过的鸭子屈指可数。主要是因为西坪的土是真的寸土寸金,我们要拿来种茶叶的,鸭子要是在茶田里钻……那真是完蛋了。”她掸了掸衣服上挂着的雪粒,低着头时露出发丝下的一小片耳尖,红润润的,约摸是冻的。
放在口袋里的手动了动,池怜阙垂了下眼皮,本能的想有些动作的手又缩回了口袋中待着。
大爷从木柜子里抽了两张十元钱纸币出来,“来,今天的工钱,拿上吧。”
接过钱,二人踏出了木版年画店。
街道上来往的人较之于早上少了许多,多的是坐在自己的屋门口同对面人聊天的店家,石板铺就的路碎裂的有好几块,高低起伏不定。
当魏摇芙要折弯走向集合地时,池怜阙遽然道:“你先过去吧,我去买点东西。”
“嗯?”魏摇芙尚未反应过来,池怜阙即快步流星地离开,空给回过身眺着他的魏摇芙留下一个背影。
“才刚拿到钱就要去买东西啊……一点理财观念都没有。”思及池怜阙有跟拍摄影陪着,魏摇芙便没追上去。
她转过头凑近跟着自己的摄影师肩上扛着的摄像机,用着教导小朋友的口吻道:“可不要学他哦。”
等到魏摇芙赶至集合地,节目组安排的车已然抵达。
当她走来时,封闭的车门被车内的人给拉开,褚喻朝她招招手道:“摇芙姐,快进来吹暖气!”
少年的头发被冲进车内的风滚得扬起,刘海下的眼睛灼亮,仿佛车里有什么至宝,他是大方的持宝人。
走向这辆大型越野车,临上车时,魏摇芙禁不住掉头回顾了一番自己的来时路——并不是空无一人的,只是没有池怜阙的身影。
眉心独自收紧,制造出连魏摇芙都没察觉到的沟掌。
她上了车,用劲把车门给关上。
褚喻挪到了另一侧挤着车门坐,魏摇芙便坐在了中间位置上。
坐在副驾驶上的乔曼侧着身掉过头来,眼仁朝着魏摇芙空无一人的右侧偏了偏,紧接着再让目光回到魏摇芙的脸上,“池怜阙呢?他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?”
“他说他去买点东西。”魏摇芙蜷坐在车座上,她两只手搅在一起,纤瘦的人呈现出向内收的姿势,无意识的思索与忧色在面颊上布挂。
从木版年画店走来这里的一段路,她有意地放慢了步子,把天光走到从发昏的白变成灰为主色调的暗。
有在山里失踪的前科,迟迟不见踪迹的池怜阙成功引发了车内三人的忧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