还有,这操蛋的想法。
车子七拐八绕,最后停在了一片城市地图上都快被遗忘的犄角旮旯。
空气里一股子劣质油烟、垃圾堆和潮湿霉变的混合臭气,熏得人脑仁疼。
楼道窄得像个管子,又黑又暗,墙上斑斑驳驳,贴满了各种治性病、通下水道的小广告。
脚下的水泥台阶坑坑洼洼。
黄景明的眉头拧成了疙瘩,每走一步,皮鞋踩在脏污地面上的声音都像踩在他紧绷的神经上。
他看着眼前这扇油漆剥落、门缝里透出腐朽气味的破木门,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了一把。
安倾霜…那个被他捧在手心里、锦衣玉食娇养着的安倾霜,就住在这种鬼地方?
这念头带来的冲击,比他妈想象中更猛烈。
他抬手,指关节敲在门上,发出沉闷的声响。
“笃,笃,笃。”
没人应。
“笃笃笃!”力道加重。
死寂。
“笃笃笃笃笃!”他几乎是在砸门了,那急促的、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慌乱的声音,在狭窄的楼道里空洞地回响。
门里,依旧是一片让人窒息的沉寂。
一股强烈的不安感瞬间扼住了他,心脏在胸腔里擂鼓似的狂跳。
一种冰冷的恐惧,像条毒蛇顺着脊椎往上爬。
他几乎是不假思索地掏出手机,那个自从决裂后就再没主动拨打过的号码,按下了通话键。
忙音响了很久,久到黄景明几乎以为电话永远不会被接起,久到他指尖冰凉,呼吸都他妈凝滞了。
终于,咔哒一声轻响,电话接通了。
“喂?”一个极其疲惫、沙哑、像被砂纸磨过的女声传来,带着浓重的睡意和一种被全世界彻底抛弃后的茫然。
是她的声音,却又那么陌生,像从一口枯井深处飘上来。
黄景明瞬间松了口气,跟着喉结滚动了一下,声音是自己都没想到的干涩紧绷:“是我。开门,我在你门外。”
电话那头,是长久的、令人窒息的沉默。
那沉默里,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碎裂,又在无声地凝聚。
几秒钟后,他听到了压抑的、急促的呼吸声,紧接着,是某种东西被撞倒的轻微声响。
“你…你等我一下!”那疲惫的声音陡然拔高,带着一种近乎癫狂的激动和难以置信的颤抖,尾音都他妈劈叉了。
紧接着,门锁传来一阵慌乱而急促的转动声。
吱呀一声,门猛地被从里面拉开。
光线昏暗的楼道里,黄景明的瞳孔骤然收缩,呼吸在那一瞬间彻底停滞。
安倾霜就站在门内。她只穿着一件单薄的、洗得发灰的黑色吊带衫。
那廉价的布料松松垮垮地挂在她瘦削得吓人的肩膀上,两根细细的肩带颤颤巍巍,随时要滑下去。
吊带衫的下摆短得可怜,刚勉强包住臀部,将她两条过分苍白、却又他妈的修长笔直得不像话的腿,完全暴露在昏暗的光线下。
她的头发油腻腻地贴在脸颊和脖子上,素面朝天,脸是病态的惨白,眼窝深陷,黑眼圈浓重得像被人揍了两拳。
曾经惊心动魄的精致荡然无存,就剩下一副被生活彻底榨干、揉碎的残破躯壳。
然而,就是这副颓败不堪的模样,却在黄景明眼中炸开一片空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