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云朵……」她拨动毫无血色的双唇,轻唤着一个名字。
独眼张赶忙迎上前握住她的手。「护士带云朵擦洗去了,我们先回病房,等会儿她就来了。」
「占礼,云朵像你还是像我?」
「像一只天鹅,特别可爱,特别漂亮。」
陷入恋爱的姜飞鸿准备妥当鲜花和糖果,来到何曼珠的办公室。
何曼珠正在装扮自己。她像一只雀跃的小鹿,身穿粉裙子按下音响的播放键,华尔兹舞曲优雅传来,她抱起桌上的包装礼盒,在狭小的房间里忘情地旋转起来,阳光如同金子般洒在她轻快流转的脚尖,仿佛将她变身为童话中的公主。
音乐接近尾声,何曼珠华丽谢幕,并羞赧地在礼盒上留下轻轻一吻。随即她愈发害羞地笑出声来。
门外的姜飞鸿,从缝隙中看到这场唯美的独舞,他简直入了迷,他将自己带入那个淡粉色的包装礼盒,金色阳光里,他着一身燕尾礼服,如愿接过公主何曼珠的手,在令人陶醉的音乐声里,旋转、共舞。他们彼此交换暧昧的眼神,在沉默中将爱意倾吐,直到乐曲终了,公主在他的唇间留下轻轻一吻,两人互订终生。几年后他们的孩子出生,名字就叫姜何。
正想着,何曼珠开门朝外走,与姜飞鸿撞个满怀。
「啊,好疼……」何曼珠捂着脸大叫一声。
姜飞鸿连忙关心:「怎么了?哪里疼?」
何曼珠松手一看,掌心红了一块,她赶忙回屋抽纸捂住刺痛的脸颊。「你这拿的什么,把我脸都搞破了。」
姜飞鸿慌了神:「这是送给你的玫瑰花,可能是花茎的刺没处理干净。曼珠,我不是故意的。」
何曼珠冷脸拒绝:「什么破玫瑰,谁稀罕啊。我警告你,姜飞鸿,如果我这脸留疤,我……我……」何曼珠想不出有什么恶毒的惩罚,最后只能夺门而出。
姜飞鸿则呆愣愣地站在原地,不知怎的,面对旁人他嘴甜又勤快,唯独在何曼珠面前,他笨拙、卑微,时常哑口无言、呆若木头。
段有金跟他讲:「这个就是爱情。」
可却忘了告诉他,爱情是两个人的事情,你没情我有意,这是单相思。
姜飞鸿望着窗外何曼珠生气的背影,他找来花瓶,将玫瑰放进去,又把准备的糖果和信放进了何曼珠的抽屉里。他眼神扫过何曼珠摆在桌上的照片,那是她的学士毕业照,姜飞鸿拿起相框,盯着看了好久。
他脑海里蹦出一个念头,如果自己也能穿上这身衣服,没准儿何曼珠会喜欢自己。
厂宿舍里,庄立春拧开门锁,开灯,何曼珠梨花带雨地扑到他怀里。
他温柔地关门,上锁。搂着她哄:「怎么了,小丫头今天受什么委屈了?」
何曼珠眼睛红红的,撅着薄嘴唇,哭腔道:「都怪那个姜飞鸿,今天拿着玫瑰花在科室门前走,我出门没注意,撞到花刺上了,你看,脸都破了。」
庄立春捧起她的脸:「这说明花嫉妒你长得太好看,去医院了没?」
「去了,医生给开了消炎和愈合的药。」
「乖,我给你抹药好不好?」
何曼珠点点头。
姜飞鸿向厂里提交了离职申请,他决定去报考成人自考班。
段有金扶了扶八百度的眼镜,摇头道:「这娃娃成不了大事儿,为一点点儿女情长就另择别路,将来有苦头吃的。」
这是老段众多评语中,为数不多精准的一次。
在安化厂的所有人里,姜飞鸿是最没有特点的一个,他样貌普通,有点小聪明,意志和立场都不坚定,没有坚定的理想,也没有长久的规划,既不踏实也不先锋,除了乐观,似乎没有任何长处,而乐观实在也算不上与众不同的特点。
进入成人自考班两个月后,他喜欢上了同班的女孩,她留着和何曼珠几乎分毫不差的齐肩黑发,也同样拥有一双会说话的桃花眼,而且她也喜欢穿粉裙子。姜飞鸿再度坠入爱河,他的脑海整日被虚无缥缈的爱情幻想塞满,根本无暇顾及学习。
初雪时,他几乎如出一辙,手捧鲜花和糖果,来到教室门前,他幻想着,自己与女孩在满天雪花中牵手漫步,雪花落在她乌黑的头发上,他温柔地为她拂去,女孩感动地当即亲吻了他。
「姜飞鸿,你愿意娶我吗?」
「我愿意。」
正幻想着,教室的门被风吹开。
女孩今天并没来上课,询问同学得知,她的孩子发烧了,她和丈夫正在医院陪着。
姜飞鸿伤心地退了自考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