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不光看见她了,我还……跟她‘聊’了聊。”
他顿了顿,观察着曹爷爷的反应。老人脸色明显白了几分,呼吸都急促起来。
戴灵均继续往下说,声音压低了些:“尹小翠的怨念之所以几十年不散,甚至越来越凶,是因为她死得冤,死得惨,而且……死得不明不白。”
曹爷爷喉咙里发出“咯咯”的声响,像是被痰卡住了,浑浊的眼睛里翻涌着震惊、恐惧,还有一丝……了然?
戴灵均一字一句,说得极其清晰:“她告诉我,当年尹家动功德款,是被逼的,也是被骗的。有个叫牛守德的人,骗他们请了个根本镇不住的邪物,最后眼看要反噬,或者根本就是计划好的,用了更邪门的法子,把尹家西十九口人连人带魂,全当成了养料给献祭了!”
“牛守德?!”
曹爷爷猛地吸了口凉气,身子都坐首了,老眼瞪得溜圆。
“他…他竟然…怪不得…怪不得……”
“怪不得什么?”戴灵均紧紧盯着他。
曹爷爷却像是突然被抽走了力气,瘫回竹椅里,整个人都在发抖,喃喃自语:“造孽…真是造孽啊……难怪牛家后来发得那么快…原来是走了这种邪路…吞了尹家的血肉……”
他猛地抓住戴灵均的手,枯瘦的手指冰凉,用力很大:“灵均!这话…这话你可不能往外说!牛家…牛家现在势大,而且这种事…无凭无据的…”
“我不需要往外说。”
戴灵均摇摇头,反手握住曹爷爷颤抖的手,感觉老人手心里全是冷汗。
“曹爷爷,我只问您,尹家这事,您曹家……当年到底知不知情?”
曹爷爷像是被烫到一样,猛地甩开戴灵均的手,脸色煞白,眼神慌乱地看向别处:“我…我们曹家能知道啥?那都是老一辈的恩怨了…我那时候才多大……”
但他这反应,分明就是知道点什么!
戴灵均心里雪亮,也不逼他,只是叹了口气,声音里带着疲惫和一丝沉重:“曹爷爷,我不是要翻旧账。只是那怨灵虽然暂时平息了,但根子上的因果没断。牛家手里那尊能吸魂夺魄的邪门雕像还在,谁能保证以后不再出什么事?到时候,遭殃的恐怕就不止一两个人了。”
他看着院子里那棵老柿子树,阳光透过叶子缝隙洒下斑驳的光点。
“尹小翠可怜,尹家可恨也可悲,但真正的罪魁祸首,可能还在暗地里得意呢。”戴灵均轻轻说道。
“冤冤相报何时了,这话没错。但……真相不该被就这么埋没了。欠债还钱,杀人偿命,有些规矩,到哪都说得通。”
曹爷爷沉默了,低着头,久久没有说话。
院子里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,和老人粗重压抑的呼吸声。
过了好半天,曹爷爷才缓缓抬起头,老眼里竟然有点。
他长长地、长长地叹了口气,那口气里像是裹挟了几十年的尘埃和重量。
“唉……”
“灵均啊……你说得对……”
“有些债,是得还……”
“有些事……也确实不该被忘了……”
“老尹家……说到底,也是被人当枪使了,最后落了这么个下场……惨啊……”
他喃喃着,像是说给戴灵均听,又像是说给自己听,眼神飘忽,仿佛看向了很远很远的过去。
“牛守德……嘿,牛守德……好手段,好狠的心呐……”
戴灵均没有再追问,他知道,有些口子一旦开了,该流出来的东西,迟早会流出来。
他今天来的目的,己经达到了。
他站起身,轻轻拍了拍曹爷爷枯瘦的手背:“曹爷爷,您歇着吧,我改天再来看您。”
曹爷爷恍惚地点点头,没再说话,只是眼神复杂地看着戴灵均慢慢走出院子。
等戴灵均的身影消失在门外,曹爷爷才慢慢收回目光,看向自家堂屋正中央挂着的那幅己经泛黄的祖辈画像,手指无意识地蜷紧,低声嘟囔了一句只有自己能听见的话。
“爹……你们当年……到底掺和了多少啊……”
院子里,阳光依旧暖和,但那棵老柿子树的影子,却仿佛莫名地拉长了一些,透着一股子说不出的阴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