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第四,大齐陛下当娶我朝公主为后。第五,开放坊市,我朝商人降税五成。”耶律弘屈指敲着石桌,“若贵国应允,我朝愿签署三十年互不侵犯之约。”
叶倾华听笑了,“兴亲王,虽说此刻风雪压城,天光晦暗,但也不至于暗到能让王爷在此处说梦话的程度吧?”
“本王以为,我大辽的条件已极为克制。”耶律弘倒了杯茶,见叶倾华杯子空了,顺手给她添满。
叶倾华嗤笑,随即收敛笑意,指尖点着桌子,声音陡然拔高:“你辽国南下犯我大齐,占我三城,杀我百姓近五万,辱我妇孺,夺我钱粮。呵!”她目光深沉如渊,身体前倾,身体前倾,每个字都重若千钧,“是尔等撕毁和约在先!”
她直直望向耶律弘,“王爷方才提及强盗?本郡主看来,贵国此行此举,与强盗无异。不若贵国就此改国号为‘盗’吧,倒也合适。”
“你”耶律弘一拍石桌,怒目而视。
叶倾华身后的安无恙瞬间目光如利箭一般射向耶律弘,同时拇指顶开刀镡。“噌—”一声短促清鸣,刀锋微微出鞘。
“兴亲王,”叶倾华语带讥讽,“战败之国,竟敢如此狮子大开口?这脸皮厚度不拿去加固城防,着实可惜了。”
叶倾华无视耶律弘僵硬的脸色,继续道:“尔等侵犯我大齐疆土为实,如今战败求和,自当赔款割地。我大齐要求也不高,第一,赔款八百万两白银!五百万用以抚恤受难百姓及阵亡将士家属,三百万赔偿我军耗损。”
“第二,图城与吉尔城,乃我大齐将士血战所得,既插上我大齐旗帜,便没有拔下来的道理。故而,此两处不算割地。我大齐也不多要,平江张家湾的定江城,打今儿起,亦归我大齐。”
“第三,辽国既慕齐之礼仪,便遣一名嫡皇子入京,我朝必以博学大儒悉心教导。”
“第四,开放平江两岸指定口岸,允许两国边民互市。大齐商队入辽,税率必须低于辽商;辽国战马、皮毛等物产,每年需以公允价,优先售予大齐至少三千车。”
“第五,辽国国主需上书我朝陛下,称臣纳贡,岁贡二百万两。”
王信之等人瞠目结舌,什么叫狮子大开口,郡主这才是,所提远超商议之策。不过开得好,就是要狠狠挫其锐气。
“叶倾华!你别欺人太甚!”耶律弘面色铁青,双手撑桌霍然起身,目光冰寒刺骨。她这简直是将大辽的尊严踩于脚下!
“锵—”安无恙的刀瞬间出鞘半截,寒光流转,他一步跨出,单手护在叶倾华身前,声音沉冷,“兴亲王,还请落座。”
叶倾华却是盈盈一笑,偏头抬手,语气轻快,“王爷,您挡着我的光了,还请坐好。”她纤指捻起桌上的一块点心,似想起什么,又嫌弃地放下。方才耶律弘吼得那般响,谁知有没有溅上唾沫。
安无恙瞧见,眼底闪过一丝笑意,自然地从怀中掏出一个油纸包,递上几块精致的抹茶糕。叶倾华眼眸一亮,接过小口品尝起来,姿态闲适。
“明珠郡主就不怕谈崩了,烽烟再起,边境永无宁日吗?”耶律弘坐了回去,双手张开按在石桌两侧。
他此举挡住了叶倾华的视线。叶倾华缓缓站起,向北边悠然眺望片刻,复又坐下,轻拍手中糕屑,“我瞧着辽国风光倒也别致。”她回头笑问:“长生,王大人,你们觉着呢?”不就威胁吗?像谁不会似的。
安无恙点头,语气平淡,“是不错,地势平坦,跑马应该几位畅快。”
王信之当下也张望了下,道:“郡主不提,下官还未留意,确是不错。你们觉着呢?”他侧首问同僚。
大齐的使臣纷纷点头附和。
耶律弘被叶倾华等人一唱一和的言论气得双拳紧握。他身后一名身材魁梧、满脸虬髯的辽国副使按捺不住,指着王信之吼道:“放肆!尔等南蛮,痴心妄想!我大辽铁骑犹在,岂容你等在此大放厥词!”
大齐这边,一位来自兵部、性子刚烈的随行官员卢大人立刻反唇相讥:“哼!败军之将,也敢言勇?”
“你说什么!”那辽国副使勃然大怒,猛地向前踏了一步。
本在后排的夏拂身形灵活移动,不过一息便挡在使臣面前。冷眼睨着辽国将领,转起手腕,“怎么?想动手?”
那将领瞬间面色涨红。动手他是打不过夏拂的,当初湛城一战,他便是被这女煞星挑落下马。此时再战,无疑自取其辱。
安无恙见夏拂控制住了局面,便不再关注。又见叶倾华舔舔嘴唇,知晓她是话说多了,又吃了点心,渴了。
他将刀入鞘。惟恐她刚用的杯子被喷了口水,取过一只新杯,为她斟上热茶。
耶律弘盯着安无恙行云流水的动作,冷声开口:“镇远侯!大齐便任由一妇人如此主持邦交,儿戏国事吗?荒唐至极!”
这是黔驴技穷,拿性别作伐吗?
耶律弘原以为安无恙及王信之等人闻言会脑羞,却不想他们朗声大笑起来。
叶倾华见他疑惑,握着喝完的空杯,贴心解释:“王爷,曾经也有人和你说过一样的话。巧了,他也姓耶律,叫耶律达。然后……”
之后之事耶律弘自然知晓,不出半年,西辽灭国,虽说计划来至于叶修云,但实施却是叶倾华。不,他现在怀疑,谋划者未必是其父,而是叶倾华本人。
叶倾华见他怒目圆睁,似又要发作,慌忙扬起大氅将手里的杯子护在怀里。今日带的杯子不多,别一会儿她没杯子喝水了。
耶律弘被叶倾华护杯的举动气得几乎仰倒,他胸口剧烈起伏,强压下几乎要脱口而出的怒吼,从牙缝里挤出声音:“郡主好胆色,却无半分诚意。八百万两白银,割让三城,还要我国皇子为质、国君称臣?绝无可能!我大辽儿郎宁可血战到底,也绝不接受此等屈辱条款!”
“血战到底?”卢大人立刻嗤笑出声,他上前一步,声若洪钟,“兴亲王,你辽国还有多少可战之兵?尚有多少粮草补给?想必你比我清楚。如今我大齐雄师陈兵平江南岸,锐气正盛;若真要血战,我大齐奉陪到底,只是不知届时,王爷还能不能保住如今这谈判的席位。”
“你!”那辽将还想呵斥,被夏拂一个冷眼逼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