几乎未看清人影,空明已经被那人拦在身后,而他单手执剑横在余还冶身前,未言一句,手中剑光一转,便将殿内残余的禁制破开,如削纸般利落。
余还冶一时怔住,手中灵力乱散。
他死死盯着那蒙眼之人,胸腔逐渐发紧,快要难以呼吸。
“圣人?”一瞬的错愕过后,他忽然发觉不对。
这绝不是极渊污泥铸成的石像,不是那个本该准备成亲的残次品!
……那是在摧寰谷中废掉了他最后一具血肉代偿皮囊的阿淮吗?
分明却也不对!
那抹熟悉的气息、那几乎一模一样的剑势,阿淮的确能做出这一切,却不是以“阿淮”的身份,而是,而是……!
他有些恐惧于叫出那个名字,哪怕他一早就知晓一切,却
不知晓这一天会在此时降临,这样突兀的降临!
那个人回来了……
荆淮,回来了!
余还冶分不清自己究竟想哭还是想笑,他的表情一定极为扭曲的,而在听清荆淮讲话的那一刻则彻底僵住——
“玉桓烨,你在为谁做事?”
他的声音依旧那样冷淡,没有任何浓重的感情色彩,听不出探究与指责,余还冶却觉脑中嗡的一声,像有一堤坝瞬间崩塌。
那个已经不属于他的名字被唤出,就像把他封存的记忆全部释放出来。
阁主的命令都被抛于脑后,他只剩下一个本能,就是逃走。
余还冶掌心一翻,灵力在指尖汇聚,身形欲掠向殿门,但荆淮的手比他更快,他甚至挣扎不及就被钉在肩头的长剑打回殿中。
“呃……”
他因痛苦而表情狰狞,胸口剧烈起伏,却仅仅咬住嘴唇,低着头一言不发。
“为何不说?”荆淮问。
和他平静的言语相反的是他毫不留情的出招。
剑锋再次闪过,余还冶的防御在瞬息间被击破,他的衣襟被气浪掀开,血迹自胸口渗出。
他无力地倒在殿柱边,心中狂跳,只可强撑道:“你杀我也无用,不如出去观礼……吉时已到,婚宴要开始了……”
荆淮的手似乎顿了一瞬,但也只是飞快的一瞬,余还冶本想趁机脱逃,却又再度被拦截回去,这一次长剑命中的是他的右胸口,他心中难免生出绝望!
如果面对是不留余地的荆淮的话,是没有挣扎可能的。
除非,飞缘阁的阁主,愿来助他。
可是……又怎么可能?
他不过是那人手下的一枚棋子!不好用,那便弃置罢了。
那人比荆淮还让他生畏,自始至终,他从没有哪一刻真正看清过他究竟想做什么,要做什么。
那人有万千种身份,他游戏人间,恍若看客,又每每插手,仿佛要将所有人玩弄于股掌之中……
“……倾海楼。”他喃喃道。
这个名字让荆淮微怔,静默的呆立许久的空明亦是一震。
观此反应,余还冶忍不住笑起来,心中那些忧虑与畏惧都随着名字的出口而清空。
他眼中带着狠厉,却又分明闪出泪光,抬眸望向荆淮的脸。
“荆淮,百、百年不见了,你对同门、师兄弟也能、痛、痛下狠手吗?哦,是我忘了,天阙宗薄待于你!可又何曾厚待过我?!”
与他的情绪激动截然相反,荆淮好像不管听到什么石破天惊的话,都能无动于衷,仍语气淡然:“你们引来了极渊。”
“……是又如何呢!”余还冶胸口堆满的不甘已经逐渐化成绝望,他也有些意兴阑珊,失去了宣泄的力气,唯有眼神仍紧盯着荆淮,说话间任唇边的血淌落半身,“倾海楼不会罢休。百年前你舍身救世,我敬你大义。可你的死也没有让一切终结,难道,你愿意第二次献上所有吗?”
油灯被打落在地上,是空明慌然跌坐。